唐斗心里細細想著,突然想起北冥的南面的確是有一個小小山坡的,想當年他還是條逆天鱗龍游在北冥中的時候就曾經見過,只是沒有太在意以至於今日竟差點忘記了而已。
如此說來,只要過了眼前的那個山坡不就到了北冥了?
天啦,我們終於到了!
終於到北冥啦!!
激動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唐斗直想要大聲地叫喊出來。
忽聽風雪在上面大聲叫喊,“你們快看啊,前面有好大一張湖,是不是已經到了?”
唐斗一聽,再也控制不住,跟著大聲的叫起來,“是的,快到了!過了這個眼前這個山坡就到了!”一邊喊一邊拍拍火麒麟,“火麒麟,快點兒,快點兒,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眾人歡天喜地的呼喊,那陣式就像已經見到了北冥。
事實上坐著瀚海的風雪和雲戰已經見到,下面幾人則為小山坡阻隔著,暫時還沒有看見。
唐斗急於見到北冥,從火麒麟身上一躍而下,直衝那個山坡而去。
他一帶著,風鈴風語百藥仙子哪個不急,干脆舍了火麒麟拔腿飛奔。
他們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奮力施展之下何等快速,幾個飛掠,一氣就躍上了小山頭。
瀚海更快,已經搶在他們面前穩當當地落下。
幾人一看,真個美啊!
眼前現出的,是一張極大極大的湖泊,如同一塊大極了的千年古玉靜靜地擺在面前,既不高出地面,也不低於地沿,就那麼平平穩穩地、靜靜悄悄地,美極無言地與周邊環境融為一體。水面則幽藍幽藍的,干淨得沒有半點雜跡。別的地方一派的荒無人煙,草枯葉落,顯得無比荒涼,偏偏此處的一湖四周,到處綠油油毛茸茸的,連帶臨湖的那邊山坡都顯得油綠油綠的。今天已經是九月十九,可喜的是這半片臨湖的山坡居然還有野花,令人驚嘆。
恰恰東方蹦出一輪紅日,於是本來幽藍的湖面便現出詭奇的一幕,一半是幽藍色的,一半是幽紅色的,相互浸漬渲染,既有分明的紅藍之分,又有相互連接處的模糊輪廓。
朝陽越高,湖光也越是絢麗多彩,隨著晨風輕輕地吹起,本來波紋不驚的湖面翻起了一陣陣細細的漣漪,將火紅火紅的朝陽碎碎地蕩漾在湖中,捏碎了,揉和起來,一層又一層地翻動著,好像陽光化作了一群美麗的蝴蝶在水面輕輕跳舞,又像是波紋化成了成群小小的紅魚兒在相互戲鬧追耍,美不勝言。
眾人一時間全都沉浸在眼前這幕美景當中,心動神搖,居然將火麒麟忘在了身後。
換了是誰,突然看見這樣的美景也難免流連忘返,然而這一次,他們都同時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首先,他們上來之前,並沒有意識到火麒麟沒有即時跟上來。
照理說他們再快,火麒麟再慢,兩者之間也不可能相差如此懸殊,意外的驚喜讓他們完全忘記了火麒麟奔跑起來的時候根本就不比他們慢,他們之所以能搶在火麒麟前面躍上山坡,完全是因為火麒麟的速度已經大不如前,至少比昨天白天慢了許多。
但也許是因為天色剛亮,別人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更或者火麒麟不知從何時已經開始慢了下來,慢到天亮的時候已經讓人習慣地產生錯覺,錯誤地以為它一直就只是跑得那麼快。總而言之,不管何種原因,火麒麟的速度比昨天慢了已是不爭的事實,可怕的是,經過了一天一夜長途之旅的眾人並沒有立刻意識到這其中的微妙變化。
其次,他們上來之後,因為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也分不出心去看火麒麟了。因此他們根本沒有看到火麒麟渾身的毛色在漸漸消退,也沒有看到火麒麟的四蹄何等地吃力,當然更沒有看到火麒麟一步一停地在爬,連喉嚨里發出聲音都細微已極。
那是火麒麟瞬間將一身潛能消耗殆盡的表現,它已經刹那之間油盡燈枯,到達了生命的極限。
現在,它以僅余地一絲力氣想爬上山坡,但平坦不屑一顧的山坡對它來說已經顯得高大無比不可攀越,簡直就是一尊堵路的天神。
它想叫出聲音提醒唐斗,然而喉嚨里也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響。
即便有,也只是細微得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呻吟。
幸好,它還有一點點力氣!
雖然這一點點的力氣連支撐自己的身體都感到困難,但它還是努力地向上爬去。
一開始是一步一步,一步接一步的走。
接著是爬,一步接一步地爬。
再接著是爬一步停一步。
又幸好這個山坡並不高,火麒麟使盡最後一點點力量,先是爬一步停一步,再是爬一步停兩步,再是爬一步停三步,如此這般,總算快要爬上坡頂了。
偏偏今天的朝陽太好,北冥的景色太美,以至於眾人全部沉浸其中,忘記了外界的一切。
就連急切要得到本源真氣的百藥仙子都忘記了自己此來的目的。
要知道一個人在陷入某種感覺之內的時候,的確是可以忘掉別的一切的。
一會兒,水天融成了一色,湖周綠綠地草地都抹上了一層燃燒的暈光。
那些暈光有腳啊,到處跑著,閃亮閃亮的。
但其實那不是腳,那是露水。
好像一粒粒的珠子覆蓋著地面,又像一雙雙的眼睛從地底探了出來。
現在,晨風次露珠慢慢搖落,湖面卻顯得更美了。
本來流連於湖泊美景的唐斗突然涌起了一種強烈的不安感。
這種不安不同於見到靈魂石那種不安,是感到死亡的臨近。
也多虧了這種感覺產生得如此及時,讓他轉眼清醒了過來。
多半是因為火麒麟在生命最後關頭那種急切想看他最後一眼的心情傳到了唐斗心里,因此唐斗驚醒之後立刻轉身向後望去。
只一眼,唐斗的心立刻跌入了冰冷的海底。
火麒麟現在已經爬上了山坡,就站在唐斗身後。
可是唐斗看到它的時候,還以為看差了眼,幾乎認不出來它是火麒麟了。
才隔了多久了,火麒麟已經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先前一身火紅色的針形長毛,香噴噴的,是那樣的柔順而閃亮,然而現在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閃亮之色。不僅如此,還在紛紛地掉落,風一吹那毛皮便成片成片地飛起,身上已經有好幾處大塊地露著魚鱗般的皮膚;大眼睛再沒有一絲紅光,黯淡下去,幽幽地露出死灰之色,眼角流著拉長的淚水;呼吸微微,跟沒有呼吸幾乎沒有任何差別;玲瓏的小耳朵耷拉下去,整個腦袋過度地低垂著,若不是苦苦支撐,恐怕馬上就會一頭栽倒在地,而在此前,它的腦袋是永遠都不會下垂的;還有它頸項上的長長的鬢毛,早就脫子大半,還在繼續脫落,風一吹居然一下子全脫光了;還有的它的伏塌鼻子,平時總是一下一下地不停掀動,現在也停止了任何動作;還有它的臉,還有它的眉,還有它的腰身它的尾巴……
總之一切都變了,剛才還是精神抖擻活蹦亂跳的火麒麟,一轉眼變成了全身無力沒有呼吸的將死之物了。
唐斗看著眼前的火麒麟,只感到心里一陣刀割般的絞痛,差點昏倒在地。
天啊,到了北冥火麒麟卻不行了!
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想摸一摸火麒麟,火麒麟四蹄一軟跪下地,於是他那只手便僵在了火麒麟的頭頂上方。
不!
不!
不——!
唐斗心里發出撕天扯地的怪喊,本能地跟著蹲下身去。
這一次,他不停顫抖的手掌終於摸到了火麒麟,不同以往的是,以往每次摸到火麒麟,它總是暖暖的一團,那麼柔順那麼結實而且那麼溫暖,好像是一團火在暖烘烘地燃燒,然而這一次他摸到的是一團冷。不僅冷,而且僵硬,給人的感覺就是死屍,甚至只有死了很久的屍體才能給人這樣的手感。
唐斗的心頓時被撕裂了,說不上那是怎樣一種感覺,想哭,哭不出聲;想叫,開不了口;想瘋想死,還不知道如何個瘋法死法,他的眼淚無聲地流出眼眶,無聲地跪在了火麒麟面前。
火麒麟用黯淡的眼光噙著淚水久久的望著它。
那是同類之間永恒告別的目光!
沒有前生也沒有來世,只有今生的決別!
今生的決別,將是永決!
在生命最後一刻結束之前,火麒麟用自己眼光告訴了他事情的經過。
他讀懂了火麒麟無聲的語言,那是同類間才能懂得的交流。
它告訴唐斗說,它的絕息殺自從中了之後就一直沒破去。
為了破解絕息殺,所以它決意往北方來找到那幾股強大的氣流。
然而不巧地是半路上遇上薛天河,薛天河知道了火膽的秘密後意欲殺死火麒麟,雖然結果薛天河被打走了,但是火麒麟的生命也快要接近尾聲。求生的本能,促使它不顧一切釋放火膽的能量,想破去楊錄下的絕息殺,然而事與願違,絕息殺不僅沒有被破去,反而還有加速的趨勢,這一事實同時也身體力行地直接證明了火膽能夠破去王者之劍是個天大的謊言,其中的用意,有可能是楊錄為防火麒麟萬一逃走所設置的最後陰謀,那就是借別人之手來殺死火麒麟。若不是火麒麟求生的本能促使它不停地釋放火膽的能量拼命壓制著絕息殺的發作,它早就在半途之中倒下了。但是釋放火膽的能量也是擔負著天大的風險的,一旦能量用盡卻沒有得到外界強大氣流相助,那一线最後的生機也將會斷絕,立刻死於非命。別的生命體的生命潛能在腎門,火麒麟的生命潛能卻藏在膽內,現在就是到了火膽破裂生命絕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