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萊尼斯做了一夜的夢,她夢見自己掉進一個擁擠著海蜇的池塘里。
在池塘飼養海蜇?真是算了吧,阿萊尼斯也覺得這不合邏輯,可這走夢,她也就無所謂地做了下去。
夢境大概是這樣的,帝國公主和她的丈夫在飼養海蜇,海蜇“大而肥”長勢喜人,她和她的丈夫就開心的笑。
後來事情發生變化了,海蜇長出了有毒的刺須,刺須可以躍出水面攻擊人。
阿萊尼斯被一根比刺須還大的觸手拖進水里,她向丈夫呼救,可她的奧斯卡始終掛著那副討厭的笑容。
公主殿下被那些飄著絨毛的刺須嚇壞了,而肥大的海蜇在互相碰撞的時候還會發出藍色的電光。
刺須並沒有攻擊阿萊尼斯,這些柔軟的肢體纏繞著一個男人,並將這個男人拖到女人的面前,阿萊尼斯瞪大眼睛,她發現這個正在腐爛的老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她的父親戴著皇冠。
“你沒事吧?”公主抹了一把濕淋淋的額頭,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現在是什麼時候?”奧斯卡看了看窗外,天陰沉沉的,“應該走中午了,若走按照國葬的時間計算,現在該是時候了。”
公主掀開冰涼的絨被,這張床她是再也不想呆了。
她的丈夫扶她走到洗漱室,並為她按響召喚侍者的銅鈴。
侍者魚貫而入。
這些皇室仆從都換上黑色地外套。
看上去就是那種令人厭煩地樣子。
阿萊尼斯揮了揮手,“還是我自己來吧!”奧斯卡就聳了聳,他看著妻子仔細的洗臉,然後又用一些男人根本不屑於顧的海藻泥敷臉,再洗淨那團墨綠色的“變質”物體之後,公主又用富含多種天然物質的保養精華素塗臉。
親王終於移開視线,他不知道天底下的公主是不是都這樣,他只知道他的阿菜尼斯非常在乎臉面。
帝國公主的腹部已經有了結實的隆起,一個健康地胎兒正在成長。
奧斯卡在放棄關注妻子的面孔之後就去打量這個胎兒。
他自然什麼都看不出,只能用復雜的眼光看待這一切。
冷水和各種潔面用品讓阿萊尼斯的面容慘白得駭人,她將光裸的後背朝向丈夫,奧斯卡便為她系緊裙圍匕的紐扣,然後又像一個老媽子那樣為公主拉緊柬腰和束胸。
阿萊尼斯有些疼,也有些氣喘,束腰和束胸是男人們為了滿足自身的低級趣味和感官享受才被制造出來的,這些烘托腰身和**曲线地東西名義上是欣賞女人。
實際上是折磨女人。
公主皺起了眉頭。
男人地手勁兒果然很大。
她地**因為母體的原因而不斷漲大,隆起的肚皮也在束腰的壓迫下變得更為突出。
“你確定要這樣嗎?會不會傷到胎兒?”公主的丈夫有些擔心。
“沒問題!“阿萊尼斯輕輕喘著,“天底下的孕婦都走這麼過來地!”“真可憐!“奧斯卡吻了吻妻子雪白的頸子。
阿萊尼斯轉過身,她凝視著自己的愛人。
奧斯卡微微一笑,“干嘛這樣看著我?“公主回過神,“沒什麼……”帝國親王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對了!裁縫來過了,他已經把你拿過去的那件禮服改成了喪禮服,我看了一下,似乎沒什麼問題,就替你收下了。
要試試嗎?”“當然!”阿萊尼斯揉了揉額頭,“我估計這個星期都得穿著這身黑寡婦一樣的東西了!”奧斯卡匝了匝嘴,他不喜歡“黑寡婦”這東西,那不是妻子在罵他嗎?很明顯,親王有些不高興,他又為妻子召進了侍從,侍從將那套黑色的喪禮服高高舉了起來,然後將禮服的寬大裙擺完全展開,公主走進裙擺的陰影里,侍從便在這時放下整個裙子、套在公主的襯裙上,最後才為尊貴的女人修飾花邊,系緊那些鑲嵌著黑鑽的寶石紐扣。
“我還要梳頭、要做發勢、要挑選首飾,你不去忙自己的事情嗎?”奧斯卡無所謂地坐到沙發里,“國葬期間,所有的事情都停頓下來了,我找不到什麼事做。
似乎……只有魯道夫·霍斯還在忙,但我知道他不會告訴我。”
公主未置一詞,地只是靜靜地坐在梳妝台上,等待侍女為她打理一切。
偉克·克加德上校已經在門外等了很久,直到公主戴上瑪瑙項鏈之後他才被允許進入親王的臥室。
“宮廷方面都准備好了,書記處確定的時間是下午兩點,我們還有一個多小時。”
奧斯卡點了點頭,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來他要去忙些自己的事情了。
沒有與公主到別,親王殿下徑自離開臥室,因為那簡直是在考驗他的耐力,他面對阿萊尼斯的時候只感到難堪、乏力。
女人的父親要殺害自己的父親,而自己先一步結果了女人的父親,這種事說出來會覺得很拗口,而且似乎是天經地義的,可真正要面對的時候,並不是那麼容易承受。
奧斯卡在臥室門外的大套間見到了他的紅虎軍長,他擁抱了形容焦慮的繆拉貝德貝亞將軍。
“給家里的急信發出去了嗎?”“當然!昨天夜里就上路了!”繆拉吞了吞口水,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如果事情真像您形容的那樣,我怕咱們的通報會趕不及……”“住嘴!“奧斯卡猛地按住紅虎軍長地胸脖。
“繆拉!我警告你!沒有那種可能!明白嗎?沒有!”繆拉只得點頭。
“您打算什麼時候動身?”奧斯卡望了望臥室的方向。
“怎樣也要等到最初的彌撤儀式結束以後!但我等不到下葬了。
明天、或是今天晚上,咱們必須得走,要不然家里還不一定有什麼變故!”繆拉堅定地點頭,但他又有些擔心。
“這樣一來的話……都林人會懷疑您的,您沒有任何理由在這個時候撇下有身孕的公主獨自返回水仙郡。”
“我管不了那麼多!”奧斯卡冷漠地撇開頭,“我對莫瑞塞特家的事情已經不感興趣了,誰做皇帝都無所謂!再說我相信阿爾法三世這個死鬼已經交代得很清楚,魯道夫·霍斯和銀狐阿蘭總會讓阿萊尼斯得償所願,她並不需要我!”繆拉沒再說什麼。
他只是為統帥打開肯辛特宮的高大宮門。
幾乎是立刻,這條走廊中所有的宮門全都打開了,奧斯卡穿行而過,在他身後地高階將校越聚越多。
他和他們都穿著筆挺整齊的軍禮服,腰上佩著各式長劍。
皮靴踏動地板的聲音響成一片,這令若無其事的阿萊尼斯公主異常郁悶,她知道她的丈夫已經越走越遠了。
天陰沉得駭人,似乎察覺到儀葬的氣氛。
都林的市民都聚在皇室巡城兵馬指定的幾個區域。
四周拉著警戒线。
馬上都是手持盾牌和大棒地騎士。
人們從上午一直等到午後。
有些是從喪鍾敲響時便等到現在,12月地都林說冷也不是太冷,除了無聊,等待地人群並沒太多抱怨,他們畢竟失去了一位國主。
就像天外的彗星光臨穹蒼一樣,死掉皇帝這種事在一個人的一生里可碰上幾次。
人們多半是抱著這種心態湊熱鬧。
只有一些活在榮勛和幻想里的家伙才在路邊哭鬧,說什麼“萬能的光明神啊!憐憫我主,令我主獲得永生!”阿爾法三世做過的缺德事既不算多,也不算少,反正總有那麼幾件,但願萬能地光明神會憐憫他,畢竟這位一千多萬臣民的君主是被一個本地產的雕花棉心枕頭悶死的,說出來可憐極了。
人們左等右等,他們始終沒有等到皇帝的靈樞,但他們還能找到上一次、也就是阿爾法二世皇帶的喪葬典禮事項書。
呃……現在看來,擁有四百多年歷史的莫瑞塞特皇室仍該遵循古老的傳統,首先是皇室成員與已故陛下的家庭告別儀式,通常在漢密爾頓宮,在蘇馮泰爾斯堡的情況也有;然後是近衛軍和政府代表,他們要舉行一個簡短的降旗儀式,軍方和政府要推選幾位德高望重的大人與皇室成員一同為已故陛下扶棺:再接著,裝載皇帝靈櫃的華麗馬車要通過王者大道,接受人民的朝賀:最後靈樞抵達都林斯科特大教堂,那里的大主教會為皇帝做彌撒,然後是各國王室代表和軍政要員的告別禮。
至於安葬……這就不好說了!普通人可沒法看到這一幕,總之一切都有固定的章程。
莫端塞特皇室的歷史決定了它的各種禮儀司職已經極為完善,即使皇帝逝世這種大事也難不倒書記處的老祭禮官。
老祭禮官在聽到喪鍾的時候便已穿戴整齊,他早就在盼望這一刻,不為別的,這只走他的工作。
祭禮官這個位置很特殊,西大陸最主要的君主國家都有類似的官職,可泰坦莫瑞塞特有些不一樣,擔任祭禮官的並不確定是一個人,有時會是一個世代為此服務的家族。
里賓洛普十一代侯爵,這位年近半百的老人就是阿爾法三世的祭禮官,是由專業為皇室處理祭祀和所有喪葬問題的里賓洛普家族推選出的代表。
若在平常,沒人會在公共場所見到莫瑞塞特皇室的祭禮官,這已被證明是不吉利的。
原本里賓洛普家族在最開始的時候並不像現在這麼在手,因為莫瑞塞特皇室的君權還未像現在這樣至尊至崇。
因此,也走不得已的,里賓洛普面臨日益發展至鼎盛的皇朝終於做出調整,他們整個家族的人力都開始從事祭禮和喪葬事宜乙否則根本無法滿足皇室祭奠那種越來越巨大地視模。
這次也是這樣。
莫瑞塞特皇室地祭禮宮是一個大家族,大家族金員出動,有的人負貴聯系軍部、有的負貴與貴族院勾通、有的負責裝點教堂、有的負責與近衛軍一道維護市容。
作為祭禮家族的代表,里賓洛普侯爵是主導一切的那個人,他將辦公室設在蘇馮泰爾斯堡,就在放置皇帝屍體的隔壁房間。
老人按照前朝舊例制定了整個喪葬程序,就和人們估計的差不多,只不過老人在開銷這方面遇到一些麻煩。
粗略估算一下,儀仗用地地毯要全部換新。
裝點教堂和市容的白綾,皇室的告別晚宴,還有皇帝的那具碩大的水晶棺,這東西雖然早就准備好了,可當時竟然沒有付錢。
莫瑞塞特皇室的祭禮言家族見慣了這樣的事,皇帝的臣子都是一個樣,人前爭先恐後,人後就是那副推三阻四地丑態。
老皇帝死了。
即將成為新皇帝地人還在宿醉。
這世道沒法抱怨。
不過里賓洛普侯爵總有辦法。
這是他地工作。
他按照品級進行攤派,皇室出一些金幣,公侯們也出一些。
這樣東湊一點、西挪一點,等到書記處最終將喪禮定單確定下來的時候,蘇馮泰爾斯堡這邊其至還有一些余份,祭禮官就說。
“留下吧!活著的人總得過日子!”這也是傳統,皇室的祭禮官只在這種時候才有一點收入,同樣沒人抱怨這個。
教歷陽799年12月24日午後兩點,莫瑞塞特皇室的嫡系成員和支系家族的代表件隨浩浩蕩蕩地依仗騎士走出蘇馮泰爾斯堡,他們剛剛進行了短暫的遺體告別,阿爾法三世皇帝的屍身被裝在雪白的水晶棺里,這座巨大的棺木是一件僑值連城的藝術品,上面的雕刻是十幾位工匠耗費七年時間才制造完成的。
水井棺朝前的一面雕刻著莫瑞塞特的黃金獅子圖騰,阿爾法三世的頭正對皇室的崇拜象征,他枕在冰冷的銀枕上,屍身四周灑滿了遠從外地運來的新鮮小獅子花,黃色的花冠陪伴面孔陰冷蒼白的尊貴死者,他那身銀线縫制的喪服就在花叢里閃耀著鎧甲一般的光芒。
天空沒有陽光,只有層層疊疊的陰雲,皇家喪葬隊伍在陰氣慘慘的王者之路分作三隊,一隊是開道的騎兵,清一色的聖騎士,他們穿著整齊的鎧甲,披著獅子花和描畫了紅十字的黑色披風:第二隊是馬車的隊伍,領頭的是阿爾法三世的遺孀羅琳凱特皇後的車駕,然後才是皇帝的靈櫃。
當拖曳靈樞的馬車在人群面前經過的時候,泰坦臣民紛紛跪了下來,他們朝殯葬隊伍拋灑真假不一的花朵。
最後一列是隨從和大臣的隊伍,這些面色淒苦的家伙會誤認為是某個劇團的演員,因為他們的表演非常真實,有的人甚至聲淚俱下,總之隨便望上一眼都會受到感粱。
阿萊尼斯和她的丈夫坐在第四輛馬車里,前面是她那宿醉的大哥,還有懷抱女人的二哥。
二哥的女人曾是三世陛下最寵愛的情婦,現在被這位皇帝的兒子霸占著。
帝國公主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丈夫,“接下來會是什麼?”奧斯卡看了看手里的喪葬程序表,“彌撒!”“我不是說這個!”公主朝丈夫攤開手掌,里面是一枚金光閃閃的紐扣。
“我是說你……接下來打算干什麼?”我們不知道奧斯卡是怎麼看待那枚紐扣的,他可以選擇向公主坦白事實,也可以用胡亂編造的理由瞞騙妻子,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是嘆息了一聲,他什麼都沒說。
“奧斯卡!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阿菜尼斯不耐煩了,“你的事情我從不過問,我覺得一個好妻子也就是這樣了,可這多半是因為我的丈夫從來都不願向我提起心事,我對你的想法一無所知,對你的……”“尼斯!”奧斯卡突然打斷妻子的話,“你想知道什麼?”帝國公主又攤開扣子,“我只是想知道,這枚扣子是你一不小心掉落的。
是不是?”親王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他和他地妻子是一樣地人,一樣的殘忍、自私。
他就知道阿萊尼斯會這麼說,因為她還要依靠她的男人。
她的男人是一位帝國元帥,軍方特勤系統的領袖,她若是對加冕典禮還有一些期待,她就一定會這麼說。
“謝謝,我找了好久!”奧斯卡從妻子的手里接過那枚金扣。
“那麼告訴我吧,你打算干什麼?”奧斯卡聳了聳肩,“我得回一趟水仙郡。
安魯會有一些料想不到的變故。
如果處理不當,我們是會遭殃的!”阿萊尼斯瞪大眼睛,“你要回家?你是在開玩笑嗎?在這個時候?撇下我一個人?”奧斯卡嘆息了一聲,他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尼斯,你不該這樣想!你該想想,如果你的丈夫得不到安魯公爵地權利,我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我只知道我懷孕了!你的孩子還在不停踢打他母親的肚子!我還知道都林城正在醞釀深刻的危機,一個不好我就會……”“難道你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嗎?”奧斯卡有些促狹地望著妻子。
“昨天夜里是魯道夫·霍斯送你回肯辛特宮的。
難道你還不清楚都林城會發生什麼事嗎?”阿萊尼斯吞下口水。
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她不想哀求這個男人,再說她的驕擻也不允許她做那樣的事。
“那麼就是說……你打定主意了?”“是地尼斯!不過我答應你,等到家里地事情一完,我會立刻返回都林,或許能趕上你地加冕禮也說不定呢!”“別說的那麼輕佻!也別用那種口氣!”阿萊尼斯突然憤怒了。
“我可不欠你什麼!又不是我意圖謀殺你的父親!可是你呢?你做實了凶手這個罪名,你又怎麼向我解釋?”奧斯卡就拿出那枚扣子。
“尼斯,我得說,你若還當我是你的丈夫,就別再談論與所謂凶手有關的任何事。
這太傷感情了,再說你的父皇死於心力衰竭,而你也認為這枚扣子是我在無意中掉落地。”
阿茅尼斯喧之以鼻地笑了起來,她的丈夫竟然提起感情這個詞,他對她有感情嗎?在他謀殺地父親的時候、在他玩弄女性的時候、在他在這個艱難的時刻選擇遠離的時候,他對她的感情在哪里?她已經看透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虛偽和冷酷跟世上的那些偽君子沒什麼分別,他甚至做得更出色,他甚至不需要任何辯解就已完全忽略事實,甚至不當這是一回事。
“尼斯!”偽君子的臉色突然緩和下來,“別把事情看得那麼復雜,你生在皇室,我生在安魯,我們的結合注定要有人犧牲、有人付出。
如果我們非要將犧牲和付出放在天平上去權衡,那我想咱們的婚姻也就失去本來的意義了!”阿萊尼斯不屑地別開頭,她承認有丈夫伴在身邊的時候是歡樂的,可現在她看待丈夫卻覺得四處都不順眼。
他要去整理安魯的家族事務,這好像確實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你什麼時候動身?”奧斯卡吸了吸鼻子,“今天夜里吧……我只帶上羅蘭的游騎兵師。
繆拉、卡米爾、巴巴拉·蕭伯納都會留在都林,他們不會讓你遇到麻煩的,你該信任我的騎士。
如果你仍擔心意外,就叫塔里的炮兵師進城,把六門要塞炮都擺到肯辛特宮的便道上,我估計這樣就沒人再敢打你的主意了。”
阿茅尼斯未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軍情系統呢?”奧斯卡輕輕笑了笑,他的妻子還真是一點都不馬虎。
“有默茨!再說我的副手蒂沃利·哈德雷伯爵也不會拒絕你的要求。”
帝國公主突然用一種難以名狀的神色打量起她的丈夫,“你難道沒有想邊……在這個時候離開首都,你有可能會失去之前得到的一切嗎?”奧斯卡挑開妻子的面紗,他專注地與阿萊尼斯對視,“我的就是你的!你要記住一點!”阿萊尼斯避開了男人的目光。
但她承認他說地沒錯。
不管怎樣,她和他早就已是栓在一起地炮竹,若是其中一人變成煙花,另外那個也會被引爆的。
都林斯科特大教堂又開始鳴鍾,首都保衛師的宮兵完金堵塞街道和教堂大門之間的空場,這此衛兵將所有的視线都隔絕在鋼鐵盾牌和明刀亮創之外。
聖騎士的隊伍最先停了下來,再然後是整個車隊,羅琳凱特皇後被兩名聖騎士的攙扶著步下馬車,人們只能看到拖曳在地黑色的蕾絲紗巾和皇後的黑鑽耳環。
其他地就再也看不到了。
帝國皇儲盧比勒·阿爾法·莫瑞塞特並不是很清醒,他是在昨天夜里喝罪的,然後莫名其妙地睡在一個男人的**,在半夜他又被莫名其妙地抬進蘇馮泰爾斯堡,之後又去瞻仰了一下父親的屍體,最後便被一大群人塞進馬車。
盧比勒一下車便去和他的妹夫打招呼,奧斯卡扶住了他。
看得出,帝國親王有些不好意思。
他覺得這位朋友太丟臉了。
二殿下盧比拇斯·阿爾法·莫瑞塞特擺脫了他父親的情婦。
他要去親吻母親。
可羅琳凱特皇後稍稍躲了一下,那是因為他的兒子剛從一個婊子的裙子底下鑽出來,誰知道這家伙地口水還沾著什麼!不管莫瑞塞特皇室成員表現得多麼離譜,到場地大臣們都圍攏過來,他們要合力抬起三世陛下地靈櫃,將那具巨大的水晶棺抬到教堂里的神像下面。
看看由靈車下手一直鋪到教堂門口的那茶白色的羊毛地毯。
再想想重達二百多公斤的水晶棺,這些大臣在面相上不得不掛滿躍躍欲試地神情,可一時半會兒也不見一個人動手。
魯賓元帥伸了伸老骨頭,他捅了一下小學生的肚子。
“你是年輕人,你得帶個頭兒!”奧斯卡立刻揉起肩膀,“舊傷……舊傷!昨晚又受風……”老元帥難以置信地打量著小親王,他又看了看帝國公主的臉色,最後他不得不對宮廷侍衛長巴西利上校說,“找幾個身強力壯的聖騎士幫幫我們的忙吧!”巴西利上校立刻答應,他的軍人還是保留著聖騎士的風范,一小隊高大的皇家騎士七手八腳地拖動皇帝的靈櫃,然後齊聲發喊,直到巨大的水晶棺落在這些軍人的肩上。
“大家還愣著干什麼?”近衛軍總參謀長帶頭,花白胡子的老侯爵老伯爵立刻鑽進聖騎士的隊伍,他們狀似賣力地抗起先皇的棺木,然後朝教堂的方向緩慢地移動。
軍樂隊奏響哀愁的挽歌,可能是樂隊指揮過於強調現場的悲劇氣氛,大號有些顫抖,高音部的提琴更是不像樣子。
整個樂隊湊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就是根本無法忍受。
不過樂隊很寺運,為皇帝扶棺的聖騎士加快了腳步,那些濫芋充數的大臣便露餡了,他們的肩膀甚至根本就沒觸及棺木,只是在空中高舉著手,一副托著火藥炸碉堡的樣子。
進入教堂的大門,混亂的場景立刻變得莊嚴肅穆,門外那隊糟糕的樂手已經可以退休了,教堂里的唱詩班開始高歌,他們唱的是《都林斯科特安魂彌撒曲》歌詞引用了許多著名的宗教典故,一時整個空間都回蕩著動人心魄的哀歌。
扶棺的人群終於抵達大教堂前沿的神像,光明神薩普留西斯用慈祥的眼光注視著死者和他的臣民。
莫瑞塞特王朝阿爾法三世皇帶閉著眼,頭上戴著他的桂冠,交握的雙手還被塞進一柄權杖。
他也許並不喜歡被人擺成這副樣子,因為他在年輕的時候曾經提起過,可已經沒人在手了,似乎連高高在上的神明都移開了視线,對曾經位為人王的唯蘇里·阿爾法·莫瑞塞特不屑於顧。
最終的喪禮彌撒就要開始的時候,泰坦教區的宗教領袖已經展開神明賜予的權冊了,可教堂內突然響起劇烈的碎木聲。
放置皇帝靈櫃的木台轟燃塌陷了一角,滿座的大臣皇親和外國使節同聲發出驚叫,皇帝的靈櫃順著缺角砸在地板上,這一下整個教堂立刻掀起混亂的呼號。
“哈哈哈哈哈哈!”望著爭先恐後奔上神台地人群。
盧比勒·阿爾法·莫瑞塞特難以克制地狂笑起來。
他地妹夫使勁兒掖著他的胳膊,可帝國皇儲仍是那副旁若無人的樣子,奧斯卡不得不向老朋友的下巴猛擊一拳,結果這一下又換來二殿下的嘲笑。
阿萊尼斯早已出離憤怒,她用冷漠至極的眼光打量著混亂的現場,現場有人哭,就像她的母親:現場有人笑,就像她的哥哥。
帝國公主低低地啐了一口。
“看到了吧父皇,他們都在嘲諷您。
都在譏笑您!都在肆無忌憚地欺辱神聖地莫瑞塞特!不過您放心好了,我會為您討回公道!沒有人能輕視泰坦的主宰者!願萬能的主賜我力量,讓我捋這些蟲豸一樣的生命打入地獄吧!”“TheKingisdead,LonglivetheKing!阿萊尼斯在喧鬧的教堂和從未停止的彌撒曲中嘀咕了一句,她突然轉向自己的丈夫。
“奧斯卡,你的決定真是太明智了!如果可能地話,連我都要遠離這個鬼地方!”奧斯卡真地有些害怕,“你不是認真地吧?”他的妻子就笑了。
笑得比她的哥哥更燦爛。
“開玩笑罷了!不過你在水仙郡一定要帶回好消息。
要不然你就別回來了!”望著妻子突然轉冷的神色,奧斯卡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她的妻子變了,變得極為陌生、極為可怖。
彌撒儀式的風波到此結束,聖騎士很快便用磚瓦重新墊起神台,皇帝地靈樞也完好無初。
在這之後。
卡其阿諾大主教嚴格按照規范為皇帝做了安魂祈禱,並為皇帝的屍身灑了聖水和聖油,又將代表神明印記的熏香燃了起來。
告別禮由臣仆開始,然後才是地方公卿和外國使節,等到一切都結束的時候,落日已經懸在西方天宇的邊緣,火色的光輝穿透細密的雲層,淺淺地灑在教堂的彩色玻璃上,整個天地立刻被繽紛的色彩填滿了。
皇帝的靈樞要在大教堂停放一段時間,之後會由遠從羅曼聖城趕來的教宗代表再做一次安魂彌撒,這位神明的仆從會帶來最高貴的世俗神權象征——金线縫制的、印有神教咒語的裹屍布,阿爾法三世要帶上這條裹屍布才能安然入土,據說那玩意兒可以使他擁有直登天堂的神力,避免惡魔和地獄使者的騷擾。
不過那個時候是不會有人在乎這些的,皇帝的安葬已不關帝國臣屬的事,那是莫端塞特皇室自己的麻煩。
到了24號深夜,首都宵禁的影響還很顯著,西北風越過近衛軍士兵的肩頭,帶走了街道上的塵土和各種穢物。
刺骨的寒風吹散了積聚多時的雲層,月光慘白,映著蒼穹的輪廓。
都林的白天是那樣的恢弘壯麗,可它的夜晚又怎麼會如此陰森恐怖?阿萊尼斯合上窗簾,她的丈夫剛剛與他道別,雖然他在撫摩胎兒的瞬間令帝國公主稍稍感動,可他眼中的決然和淒惶也令公主意興索然,似乎這個男人讓一切都不變得不自然了。
宮門外響起紅虎騎士的口令,然後是馬隊奔馳的巨大音量,帝國公主的丈夫踏上歸程,不過阿萊尼斯早就知道他要先去一趟天鵝山城堡,他要帶上他那一無是處的傻妹妹。
阿萊尼斯一向是這樣看待薩沙伊·內塔加波·安魯小姐的。
“其實……這是可以理解的!先皇已經預見到了!”魯道夫·霍斯愜意地靠在沙發里,他似乎胸有成竹。
“預見到什麼?他的臣子的丑態嗎?”帶國公主不屑地吭了一聲,她害怕自己永遠都無法忘記喪禮彌撒上的事情,那太惡心了,也許會害她作嘔一輩子。
“不!”特勤處長邊說邊指了指窗外,“是您丈夫的舉措!他一定會在知悉內幕之後趕回水仙郡,然後著手整理安魯家族的內務。
也是因為這樣,三世陛下在生前沒有向他交代太多的事情,陛下將首都事務托付給我和阿蘭元帥。”
阿萊尼斯冷冷地哼了一聲,“下一步我們該做什麼?”特勤處長站起身。
他扶著公主靠入沙發。
他沒和孕婦打過交道,所以對公主地大肚子挺好奇地。
“您現在要做的就是養好身體,盡快從失去陛下的苦痛中脫身而出!”“然後呢?”“然後就沒有了!”魯道夫·霍斯狀似志得意滿地笑了起來,“您只需安安靜靜地呆在肯辛特宮,等著皇室書記處宣布您為帝國皇位的繼承人!”“就這麼簡單?”“是的陛下!”特勤處長突然單膝跪了下來。
“你叫我什麼?“阿萊尼斯瞪大了眼睛,但她還是下意識地遞出右手。
“如果沒有意外……其實也不會有什麼意外,我將是第一個稱您陛下的人!”魯道夫·霍斯伯爵輕輕地吻了吻帝國公主的手背,“我榮幸之至,我的主人!”阿萊尼斯突然皺緊眉頭。
她的兒子或女兒又給她一下重地。
勒雷爾·休依特·普雷斯頓驚恐地揉著腦殼,他不知道爺爺下手干嘛那麼重。
阿蘭滿臉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怒瞪著稍顯幼稚的孫兒。
“你知道你干了些什麼?我記得我曾不止一次向你強調過,不能放任何一個人離開卡其阿諾家族的大本營,那你告訴我!這個見鬼的小姐是怎麼回事?”“卡其阿諾小姐拿著皇室書記處的邀請函,我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地進入內地!“勒雷爾煩惱地皺起眉頭,他知道爺爺的心情非常糟糕,從首都傳來喪訊的時候就開始不斷挑惹事端。
一副天底下地人都是蠢貨地樣子。
阿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記住!再一次記住!這是最後一次了!別讓我再發現卡其阿諾家族地大本營少了任何人!”勒雷爾始終都有此疑惑。
他小心地向爺爺的座位挪了挪。
“元帥,請求提問。”
“別來這套!”阿蘭又瞪了小孫子一眼,“有什麼就快說!”自討沒趣兒的近衛軍中將吞了吞口水,“我始終不明白,決戰在都林,咱們守著傑布倫家的要塞干什麼?”阿蘭這次直接用元帥劍的劍柄敲了過去。
“你是白痴還是什麼別的東西?你對得起安魯公爵寫在你履歷冊上地評語嗎?還說什麼軍事素養優良、作風過硬?騙鬼去吧!”勒雷爾已經退到室內的一個角落。
他像可憐蟲一樣撫著痛處。
“羅琳凱特憑什麼在都林周旋下去?她執掌北方軍務不是一天兩天,是十年傻小子!你知道北方軍里的將校有多少人拿著帝國軍部和卡其阿諾家族的雙份年薪嗎?你知道北方軍若是在皇後的策動下南下都林會導致什麼樣的事情嗎?”勒雷爾聳了聳肩,“大殿下是個擺設,皇後陛下若是選了老二兒,我相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掌控的南方軍是不會答應的,親王會力挺他的妻子阿萊尼斯公主。”
阿蘭嘆息了一聲,他的孫子還沒傻得太離譜。
“是內戰!國內若是在這個時候爆發戰事,泰坦的千年基業就全完了!西方的狼崽子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們會對我們的國家群起而攻,撈取各自的好處。”
“您和三世陛下不是一直在盡力避免這種狀況嗎?”阿蘭點了點頭,“但三世陛下還是進行得太晚了,羅琳凱特皇後的身邊還有一位宗教領袖,卡其阿諾大主教的權柄不是世俗利益能夠衡量的,他可以輕易取得教宗的授權,也可以謀得所有神教國家的支拷,到時候……合法的就會變成不合法的!”勒雷爾握住老人的手,“您該休息一下了!我知道您在擔憂什麼,也知道您對三世陛下的故去非常痛心!可那兩下確實打疼我了,難道您還不解氣嗎?”阿蘭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傻小子,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傻小子!”不過老元帥的視线在離開他的孫子之後又陷入之前的落寂。
“唯蘇里……唯蘇里!我看著他長大成人、看著他成為帝國的皇儲、看著他加冕為帝、看著他沉溺於歡場女色、最後又看著他被他的債務折磨得寢食難安……我很慶幸,我沒有看著他離開,要不然我一定會得失心瘋!”勒雷爾拍了拍老人的手背。
“元帥,您對得起三世陛下和這個帝國,您是帝國軍人的楷模,也是我的!您要看看我給您寫的墓志銘嗎?很精彩的!”“你又欠揍了是不是?”銀狐阿蘭氣得連胡子都抖了起來。
“不過要謝謝你!”近衛軍元帥突然又笑了,“我感覺好多了!”勒雷爾終於收起所有的玩世不恭,他向老人立正敬禮。
“元帥閣下,請示您的命令!”銀狐阿蘭冷冷地哼了一聲,“責令北方集團軍群所屬所有部隊,在國喪期間,禁止一切五十人也就是小隊以上的調動,如遇任何違抗軍令私自調動部署的行動,一律視作叛國!”老人呵呵地喘息一陣,他倒真想看看卡其阿諾兄妹和一直都米登場的西方王國聯盟會有什麼翻雲覆雨的手段。
真正的較量若是沒有令人心驚膽顫的懸念那就失去意義了。
至少泰坦國務大臣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公爵是這麼說過,他在皇帝的喪禮彌撒結束之後便回到拉文翰的小屋,人們都在猜測這頭老狐狸會選擇的隊伍。
不過……如果被人猜到了,他就不是卡契夫,而是隨便一個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