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序二 和春天終年不遇[1/1頁]我看到四維(郭敬明的網名是“第四維”)把最後一塊文字的磚石砌好,然後他拍拍身上的塵土,起身離開。
一扇門被緩緩打開:他把終年養育他的孤寂種植成一片茂密的森林,他把曾經念念不忘的熱愛書寫成晝夜不寐的雪。
此刻他和他的城堡並排站里在長大之前的最後一寸光陰里,帶著被風雪擦亮的憂傷,是這樣的引人入勝。
這時候孩子們都迫不及待地涌進幻城來。
他們帶著春天流淌過的氣息,好奇地環顧這座白色城堡:這里總是冬天,住著一些好看的人,還有一些高高在上的愛。
雪花和黑夜一樣鋒利。
憂傷像失重的圍巾一樣纏住孩子們的脖子,孩子們很錯愕地抱著這團不斷勒緊的溫暖,聽到一些希望斷裂的聲音。
可是沒有人要離去。
大家都向勤奮的小鼴鼠一樣挖掘著走向故事深處。
這是四維給我們的,波光瀲灩的夢境。
1)有關自由的夢境。
自由是幻城上方的天空。
它這樣高,我們無法觸及卻早已深溺於這一片沒有一絲破綻的藍。
在這個夢境里,我們看到了主人公卡索仿佛是被裹鎖在一顆琥珀中央的可憐的小昆蟲。
剔透的松脂是他的王國和精妙的幻術。
然而在若干百年千年的時光里,在這顆琥珀被打磨得更加圓潤動人的過程里,昆蟲卻被越來越緊地圍裹,它甚至不能呼吸。
捆綁卡索的是他的疆域他的法力嗎?四維知道,不是的。
四維看看自己身上繩索的印記,他深深地明白有一種捆綁是我們誰都無法抽身逃脫的--愛的捆綁。
在幻城里,釋,這個名字,更多的時候是以一簇抽象的愛存在。
這束愛未曾與春天謀面,嚴寒的冰凌是它渾身上下布滿的刺。
這就是一束捆綁的愛,任性,霸道,摧毀,顛覆。
這株愛一直纏束在主人公卡索的身上,成為他的一個心結。
可是,他無力反抗,因為這愛是熒光棒萬花筒一樣的斑斕,它的每一寸生長都有著親切的呼吸。
所以面對這樣愛,法力無邊的人也只有伸出曾經可以呼風喚雨的手指,虛弱地去觸碰。
觸碰這樣一棵已經深植於哀傷的愛。
所以我們看到,這些美麗的人們,都被愛捆綁和隔離起來,他們是這樣孤獨。
他們被一些有著愛的臉孔的災難所吸引,終於走進了一個個萬劫不復。
2)有關孤獨的夢境。
孤獨是幻城里喑啞的風。
我們看見每個人都和這陣風擦身而過。
並且被它擦傷了。
我們看到風在彼此之間回轉,不斷不斷地拉長了之間的距離。
在幻城里面,卡索是個孤獨的孩子。
他一直在走,在尋找的同時失去著。
所經過的每個人都只是一段路。
所有流逝過去的,都被時光重新修建了。
所以他在也無法找到來時的路。
再次追溯和尋跡,每一棵荊棘都將穿進他記憶的神經。
我們看到四維隱約的影子站立在卡索的身後。
他們一樣有尖削的下巴和凝重的表情。
四維淡淡地說,我們都是如此孤獨,不是嗎。
我們因為孤獨而彼此吸引,然而最終我們不過是做了彼此的一小段路,最終在時光的修建中變得面目全非。
我們都在孤獨的風里游離和飄浮,所有曾經作伴的人,都倒逆著卷進三月的桃花和高草里,那個我們不能再遇見的春天。
3)有關憂郁的夢境。
憂郁是幻城里的圍牆。
幻城里的人是被憂郁圍困的人。
當我們此刻圍坐在幻城里的時候,看見那叫做憂郁的圍牆幽幽地滲出寒氣。
憂郁是幻城中每個人的氣質。
沉重的心,警醒的神情。
是憂郁使他們高貴和出眾。
是憂郁使他們有**和清澈的心。
忽然想起《聖經》上有這樣的話:求主憐憫,賜我們憂傷的心,悔恨的靈。
正如我們看到的幻城里的人,他們都善良並且自省。
憂郁或者是他們身後永遠跟隨的影子,然而我們也正通過這影子的形跡看到他們一直走在一條筆直的邪惡未曾侵染的道路上。
當然,這憂郁氣質首先是四維的。
當他掬捧著這座剔透的城堡到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們都看到,這城堡是一顆玻璃心的美好姿態。
它是他的,是他的憂郁累砌的,是他的善良建造的。
四維用他的幻城找到許多和他一樣憂郁的孩子,他們將圍坐取暖,趕走孤獨的風,然後自由地出發去邂逅他們的春天。
四維站立在城門邊,天還是寒。
夢境上演到了尾聲。
這一季所有凋零的陽光忽然又都回到了他的身上。
杏色的陽光像蜜糖一樣灑在他的額角上。
他說,趕走孤獨的風,衝破憂郁的牆,我們都去自由的上空吧。
這些話立刻像長著結實翅膀的鳥一樣飛了出去,轉瞬間,鳥兒們銜著一個蔥郁的春天回來了。
春天被輕輕地覆蓋在這個堡壘的上方。
所有和孤獨和憂郁有關的傷口都將在這片春天下面愈合。
幻城的城門合上的時候,我們的憂傷和孤獨地都已得到紀念,我們年少時那蒼白凜冽的一季也在這里永久埋葬。
這片泥土上生長出來的,是不是像幻城里的散落我們一身的櫻花一樣好看呢,我在想。
(張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