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記憶之弦 第十章 似幻似真
霧氣迷蒙的森林，凌亂秋只覺得自己像一只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在這麼大的森林，可見度只有幾米的情況下尋找一間屋子，這簡直比登天還難。
凌亂秋盤坐在地上，想起了之前在空白世界中曾用過的方法，天絕心的力量朝四周散去，在森林的各處搜尋，尋找是否有來自謬慕識的感應，或者是足夠強的力量波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森林的某一角落找到了一絲波動，慢慢的輪廓清晰了起來，正是一間木屋，屋前還有一條小河，流水潺潺，只是不知流向何方。
凌亂秋剛要再看仔細，忽然身子一震，力量感應中斷，但是那里的位置他已經記下，趕忙睜開眼睛，准備過去。
這時，他突然發現不遠處傳來“沙沙”的聲音，似是有人正走過來，他心中一緊，暗忖道：難道是泓天來？
他趕忙屏住呼吸，伏在一邊，體內奕氣提起，果然大霧中一個人正朝這邊走來，慢慢的，那人的身形出現了。
凌亂秋透過霧氣，看清了那人的面孔，驚的差點叫出聲來，但即便如此，仍是渾身一顫，碰到旁邊的樹葉，發出了嗤嗤聲。
那人一驚，道：“什麼人？出來！”
凌亂秋使勁掐了自己一下，好痛，這不是夢，這是真的，但是……這怎麼可能？
他不是在擎日天的監獄中嗎？怎麼會出現在修真界十八層天中的最高天崇明天？
這人竟然是凌原弘！
凌亂秋緩緩站起身子，凌原弘臉色一松，道：“小秋，原來是你！”
凌亂秋聽他喊出自己名字，最後一絲“這只是幻影”的想法消失了，驚愕的道：“父親，你怎麼會在這的？”
凌原弘似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道：“慧素心把我從擎日天里面救了出來，我想去見你的母親，但是慧素心卻把我帶到了這里，說你在這里，要我來找你。”
凌亂秋一驚，他都快忘了慧素心這號人物了，不由道：“她人呢？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里的？你們怎麼進來的？”
凌原弘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臉納悶的道：“我也不知道啊。我過來了她就不見了，我就進來找你，結果遇上了一個女殺手，說要殺我，所以我趕忙跑了，沒想到居然能遇上你。”
凌亂秋看著凌原弘，外貌、神態、語氣，這的確就是凌原弘本人，絕不是假裝的，他不由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凌原弘見他發傻，不悅的道：“怎麼了？不希望見到我？難道還是希望我一直在那個黑牢里面待著？”
凌亂秋趕忙否認，凌原弘笑道：“快帶我去見你母親，我好久沒見她了，真想她。”
凌亂秋搖頭道：“我這還有事情要做呢。”
凌原弘勃然大怒道：“你現在翅膀硬了，我說話居然都不聽了，快帶我去找你母親！”說著，就抓起凌亂秋的手臂，往他來時的方向走去。
凌亂秋被他抓的一陣生疼，想起以前總是被打的經歷，心中一種逆反心理涌起，道：“我還要找人呢！”說完，他手臂一揮。
凌原弘在襲青思的幫助下，才勉強達到二階的修為，怎麼可能是凌亂秋的對手？頓時被震開，一個踉蹌，差點跌在地上。
凌亂秋內疚的正要說話，忽然凌原弘已經氣得直叫，道：“好小子，敢打老子了！”說著，身子剛坐起，旁邊猛的出現一道殺氣，墨綠色的光芒一閃，白色霧氣之中這光芒異常顯眼。
凌亂秋趕忙拿出血蓮，但是畢竟還差點距離，那道光芒來的太突然，只見一股血箭噴射而出，凌原弘的身子仍然站著，剛才還在因為發火而瞪大眸子的頭顱卻飛了出去，在空中一旋，落在了凌亂秋面前。
凌亂秋慘呼一聲，血蓮奇刃一抖，劍身上以前還只是隱約可見的血色脈絡一下清晰起來，組成了一朵蓮花的形態，這也正是血蓮奇刃名字的由來。
但凌亂秋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短劍一劃，運起全部修為誓要將敵人殺死，這人應該就是凌原弘剛才口中的那個殺手。
血蓮劍起，濃霧似乎也被這股強烈的殺氣給嚇跑了，視野一下開闊了起來，果然不遠處正立著一人，凌亂秋雖然覺得有些眼熟，但也顧不得了，劍光一閃，血蓮已經刺去。
“鐺”一聲清脆的兵刃交鳴，血蓮與對方的長劍對撞上。
那人明顯修為不如凌亂秋，往後連退數步，凌亂秋得理不饒人，血蓮一劃，正要一擊博殺這人，忽然他的血蓮頓在了半空。
這個殺手……
熟悉的身材，美麗的臉蛋，這不是原諾，而是真正的諾兒！
濃霧又慢慢的聚了過來，那人似是喘息了片刻，朝前一躍，反而主動湊了上來，要與凌亂秋一決高下。
凌亂秋也徹底看清楚了這人，的確就是諾兒，火辣的身材，棕色的長發，挺直的俏鼻，藍色的深眸，可是此時的眸中露出的卻是殺氣。
長劍劃過，凌亂秋胸前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傳來，似是在提醒他這不是做夢，這是真實的世界！
凌亂秋慘哼一聲往後退去，叫道：“諾兒，你是諾兒？”
只見諾兒美麗的面孔上露出冷笑，道：“我的確是諾兒，你這個負心人還記得我嗎？”
凌亂秋痛心的看著諾兒，道：“諾兒，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諾兒雙眸盡赤，俏臉扭曲，道：“是你把我交給他們的，是你害我成了現在這樣的！我每天的訓練，每天的等待，就期待著你來，可是你沒有！
“這次冥妖界派出暗殺小隊來對付你，我主動申請要來，我一定要親手殺掉你！”
說著，長劍一劃，已經朝凌亂秋撲來。
凌亂秋已經快被折磨瘋了，呆呆的看著撲來的諾兒，只是本能的用血蓮擋著攻來的劍招，雖然他的修為比諾兒高，但是此消彼漲，加上凌亂秋完全心不在焉之下，連續被長劍劃過數處。
凌亂秋終於吃不消了，血蓮奇刃被一個格擋，震脫了手，他心中喊道：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死能夠結束，那就快點結束吧！
他閉上眼睛，帶著寒氣的長劍已經對准他的心髒刺了過來，就在這時，突然鐺的一聲，諾兒一聲慘叫響起，凌亂秋一驚，忙睜開眼睛，只見一道美麗的身影出現了，諾兒口吐鮮血的跌倒在不遠處，長劍斷成數截落在了地上。
凌亂秋驚道：“媽媽！”
原來這個美麗身影正是襲青思，只見襲青思喘出一口氣，道：“幸好趕上了，晚一點就釀成大禍了。”
凌亂秋叫道：“這是怎麼回事？”
襲青思微笑道：“現在都沒事了，剛才依依通知我說你出事了，我就趕忙趕來了，幸好來得及。”
凌亂秋腦中一片混亂，呆呆的看著四周，忽然看見了地上凌原弘的頭顱，不由道：“母親，父親剛才……”
襲青思憐惜的看了看他，道：“別理他了，他不是你父親，死了就死了吧，微不足道。”
凌亂秋腦殼似要裂開了般，猛的叫道：“那我父親是誰？”
襲青思忽然一嘆，道：“其實我也不是你母親……”
凌亂秋只覺得四周一片暈眩，而剛才諾兒刺中的幾道傷口也疼了起來，渾身的知覺感受突然一下靈敏上百倍。
他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如果可以的話，別喊醒我。”
凌亂秋腦中不停的盤旋著這句話，但現實總是與他作對的。
慢慢的，他的意識首先蘇醒了，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便是之前那混亂的記憶，混亂的林中遭遇。
他有些不敢睜眼了，直到一個聲音訝異的道：“怎麼醒了還不睜眼？”
這聲音淡然但卻又充滿了威嚴，凌亂秋聽在耳里覺得有些耳熟，忙睜開眼。
只見一個花白長發的普通老人正坐在河邊釣魚，清瘦的面孔，布衣長衫，說不出的寫意舒適。
而他自己則躺在屋前的草地上，森林上的陽光正透過樹葉，落在了他的身上，一片溫暖。
他勉強坐了起來，掃了掃邊上，那把血蓮劍正放在身旁，他身子剛動了動，忽然胸前一片疼痛，低頭一看，暗叫我的媽啊，原來剛才的一切是真的。
只見他剛才被諾兒刺中的幾處劍傷上都用白布包扎好了，但是仍然疼痛無比，凌亂秋倒不怕這些傷口，他怕的是剛才的事情是真實的，此時看見傷口仍在，頓時面如死灰。
坐在河邊垂釣的那花白頭發的老人，當然就是當今修真界的第一高階謬慕識了，謬慕識看見凌亂秋的表情，哈哈一笑，道：“小朋友怎麼一醒來就這麼頹喪，來，看看我的魚如何了。”
凌亂秋有氣無力的道：“你的魚挺好，我就不太好了。”
謬慕識眸中神光射出，道：“剛才幸虧我及時趕到，不然你就死定了。”
凌亂秋想想剛才的狀況，的確是很危險，雖然身上的傷還在疼，但他仍然忍不住的道：“剛才……剛才那些都是真實的嗎？”
謬慕識哈哈一笑，道：“你知道這里叫做什麼嗎？”
凌亂秋茫然搖頭，謬慕識微笑道：“這里叫做‘欲望之林’，凡是心地不純淨的人根本進不來。”
凌亂秋身形劇震，隨即狂喜道：“那剛才的都是假的？不是真實的？”
謬慕識笑著搖搖頭，道：“這個要問你自己，我不好回答你。”
凌亂秋回憶了一下，剛才所經歷的每一點似乎都是真實無比的，尤其身上的這些劍傷，明顯就是剛才所受的，而且天絕心經的神奇功效似乎也對這些傷口失效了，根本無法治愈，難道……現在還是在夢里？
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啊的大叫一聲，這不是夢，是真的！
絕望與頹敗涌上了心頭。
謬慕識看著凌亂秋，眸中復雜的神芒閃過，似是在猶豫著什麼，又似是在決定著什麼。
終於，他長身而起，凌亂秋木然的看著他，這才發現，他雖然坐著釣魚，可手上卻連魚杆都沒有，心中好奇，但剛才的打擊讓他連開口說話的興趣都沒了。
謬慕識走了過來，笑道：“你能保住命就已經是厲害的了，說說看，來找我做什麼吧。”
凌亂秋呆了呆，道：“泓天來來過了嗎？”
謬慕識嗯了一聲，道：“來過了。”
凌亂秋看了看四周，沒有任何打斗痕跡，道：“那人呢？”
謬慕識道：“又走了。”
凌亂秋呆了呆，道：“他殺了芝若言，光明高階傷亡慘重，現在群龍無首，所以他們都希望您能出現。”
謬慕識眸中一片平淡，道：“若言死了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怪不得別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而你在冥妖通道出現時做的很好，如果不是靠你，恐怕我要提前出關了。”
凌亂秋一呆，詫異的道：“出關？”
謬慕識淡笑道：“對啊，我現在還在閉關。”
凌亂秋看了看四周，道：“你不是在釣魚嗎？什麼時候變成閉關了？”
謬慕識微笑道：“釣魚也是閉關。”
凌亂秋一呆，但也懶得追問了，整個人昏沉沉的，剛才那一幕仍在腦中不停的浮現著，終於他似是想起了什麼，趕忙站了起來，道：“我剛才昏迷的地方離這里多遠？”
謬慕識微笑著，似是知道他想做什麼，道：“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凌亂秋愕然道：“那到底在哪？”
謬慕識忽然指了指自己的心，道：“在這里。”
凌亂秋一驚，隨即醒悟過來，叫道：“剛才那些都是幻覺，是吧？”
他本來就是想去剛才那里看看，父親凌原弘的頭顱應該還在那邊，還有那些打斗痕跡，如果是真的，應該都還在。
謬慕識輕嘆道：“似真似幻，欲望之林會提醒你心中的真實想法，留下每一道傷痕。”
凌亂秋低頭看了看胸前劃破的衣服以及里面的傷口，道：“您的意思是說，那些事情都是我心里的，剛才只是幻覺，但是留下的傷痕都是真實存在的，是嗎？”
謬慕識眸中掠過失望，道：“算了，你還是沒有看破。的確是的，剛才都是幻覺。”
凌亂秋聽到謬慕識的話，終於如釋重負，心中松了一口氣，道：“是幻覺就好，是幻覺就好，他們都沒事。”臉色也立刻好了起來，雙眸恢復了以往的神采。
謬慕識看著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還有什麼疑問麼？”
凌亂秋這才想起了剛才他們在談論什麼，不由道：“泓天來來做什麼？去了哪里？他的那些人呢？”
謬慕識道：“跟我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走了。至於其他人我沒見到，這段時間我只見過兩個人，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你。”
凌亂秋愕然道：“我剛才一路過來看到了好多兵刃什麼的，難道是他們留下的？”
謬慕識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凌亂秋忽然覺得，面前這個修真界第一高階好像什麼都不知道，或者是不願意說？但看看謬慕識似乎也不是這樣的人，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正在奇怪，謬慕識已經回答道：“我對修行之外的事情管的很少，能忘則忘，否則豈不是負累？”
凌亂秋呆呆的道：“那下面修真界那麼多修真者的死活，你也不管了嗎？”
謬慕識失笑道：“那我當然管，不過冥妖通道你已經封上了，冥妖界的滲透也早已開始，現在插手已經遲了。”
凌亂秋驚道：“難道就讓冥妖界將整個修真界吃掉？”
謬慕識搖頭道：“冥妖界與修真界是完全不同的體系，他們雖然開始滲透，但是要真正進入還需要很久的時間。
“而且，冥妖界的環境也的確很惡劣，地仙也有些坐不住了，這麼下去冥妖界可能會就此滅絕。”
凌亂秋一驚，道：“地仙？他們不是在仙神界嗎？難道也要插手此事？”
謬慕識輕嘆道：“這不是插手，只是說明一下情況，但是言下之意很明顯，他們是不會坐看冥妖界滅絕的，那里是他們的根。就像修真界出事了，上面的散仙也會幫我們，這里畢竟是他們的根。”
凌亂秋嘀咕道：“修道者，這麼斬不清塵緣，豈不是六根不淨？”
謬慕識一怔，失笑道：“你倒是膽大包天，這種話都敢說。”
凌亂秋聳肩，一臉無所謂的道：“怕什麼，不過我有時候倒覺得修為越高，考慮的就越多，那想法也更多，這樣怎麼可能修行得好？”
謬慕識眸子一亮，笑道：“這是兩個概念。修道者並不代表要斬斷一切，無欲不代表無情。”
凌亂秋心中一動，道：“你剛才說這里叫做欲望之林，難道就是用來測試自己欲望用的？”
謬慕識點頭道：“你剛才明顯就是不及格。”
凌亂秋想想剛才自己的反應，老臉一紅，道：“我修為低，這很正常。”
謬慕識笑道：“沒死就算厲害的啦，即便我走過去也不是那麼順暢的。”
凌亂秋瞪大眼睛，道：“難道連您也有……”
謬慕識坦然道：“當然，人難免七情六欲，有情不代表有欲，人只要還是人，就一定難以擺脫這些。”
凌亂秋默然片刻，終於還是回到正題上來，道：“修真界足夠大，為何修真界一直不允許冥妖界進入？”
謬慕識道：“不是不允許進入，而是進入後帶來了很大的變化，使得他們無法融入修真界。”
凌亂秋詫異的道：“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