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心恨
城北大街上，岳凡不停的擺弄著屍體的位置。
旁邊的朱三等人看得一陣疑惑，不禁問道：“先生，你這是做什麼？我們快點走吧，否則大軍一到就麻煩了。”
“我沒打算走。軍隊的行軍速度不慢，除非你一直跑，否則很快就會被追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現在沒時間解釋，呆會兒你就知道了……先跟我走。”
弄好一切，岳凡起身朝著不遠處的一座平房走去。
“真是怪人！躲那里也不怕別人來搜？”朱三有些擔心，暗暗嘀咕了兩句，可想到岳凡不是鹵莽之人，還是隨著岳凡躲進平房內。
……
“踏、踏——”
“趵、趵、趵——”
濟南城東門外，一只數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行來，遠遠望去，前面高舉著一面飄揚的旗幟，上面繡著斗大朱紅的“正武”二字。而旁邊還飄著一面較小的錦旗，上面繡著“田”字。
騎馬行在隊伍前面的，是一名魁梧的中年男子。此人身披紅色披風，面相粗曠，虎目灼灼有神，半卷的黑發令整個人看上去意氣風發。他便是盧達手下的第一猛將“先鋒將軍”田羽。
“踏達、踏達……”前方馬蹄聲漸近。
“報——”
一名探路的斥侯跳下馬，上前道：“稟告將軍，前面城北發現近百具屍體，有我藤甲軍的將士，還一些穿著黑袍。”
“恩？藤甲軍怎麼會在這里的……軍管何再？”田羽冷歷喝道。
“屬下在。”一名文衫打扮的瘦子恭聲道：“啟稟將軍，由於此次收編的隊伍過多，有部分未整編部隊在外‘游擊’，所以無法准確統計，不過藤甲兵不應該出現此地才是。”
軍管所說的“游擊”，指的便是平常在外收刮錢財那部分將士。
“我為先鋒，定要為大帥掃清障礙，任何意圖不軌之人一律誅殺！”田羽全身透著凜冽殺氣，陰冷的語氣更是令眾士兵精神一緊。
“上前看看，出發——”手一揚，大部隊繼續向前進發。
……
北城街上，田羽看著一地屍體，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名斥侯恭聲道：“回稟元帥，據屬下查得，方才不久這里有場撕殺。只不過，地上的這群藤甲兵是假冒的，而那群黑袍人卻不太清楚是何來歷，不過俱是高手無疑。
從現場看來，應該是黑袍人被阻殺，一邊撤退一邊抵擋，剩余的人應該向北方逃走……”
田羽頷首道：“居然冒充我們的人？看來這事透著蹊蹺……你把立刻把消息傳給大帥和軍師，請他們定奪。”
“是！”
“你確定他們朝北方逃走？”
“以屬下多年偵察的經驗來看，確定如此。”斥侯很肯定的道。
“傳我令！”田羽一聲大喝道：“留下一隊人清理善後……其余隊伍全速前進，我倒要看看是何方人士……”
“駕——”馬蹄振振，揚起一路塵埃。
……
半晌過去，待所有人都離開以後，朱三等人紛紛從平房內走出來，這時才明白岳凡剛才的用意，心中更是佩服不已。
“原來真是一場陰謀！”朱三喃喃自語，心中有些後怕。可以想象，魔門的陰謀若是得逞，不管自己等人是否身死，必然會引起誤會。以崇禎的性格和盧達的脾氣，一旦矛盾激化，勢必會引起更激烈的爭斗。如今外族入侵，大明已陷入風雨飄渺之際，如何還經得起如此折騰……
朱三正要說話，突然間感到身後一股戾氣侵襲而來，把自己等人籠罩在中間，快要透不過起來。
大驚之下眾人轉身望去，卻見岳凡雙眼冰冷一臉陰沉。
“李，李先生，你這是怎麼了？”朱三謹慎的問道。
“你！”岳凡手指向朱三旁邊那人道：“我認識你！”
“她！龍九？”朱三等人一愣，目光轉像身旁之人。她本是一名假扮男裝的女子，若不仔細看去，真是難以分辨。
“呵！”龍九苦澀道：“李公子，想不到會在里遇見……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朱三等人聞言更是一臉茫然，她們不知道龍九當年做了什麼對不起李岳凡的事。
只見岳凡上前兩步，冷冷道：“四年前，我被蔡家的人陷害入獄……若不是你背信棄義出言誣蔑，我豈會有今日，張靜！”說罷，一個箭步跨出，右手一把抓住龍九的脖子……沒人會懷疑，岳凡會毫不猶豫的掐斷她的脖子。
“住手！”三名同伴不想岳凡會突然發難，來不及勸阻之下，一擁而上，先救了人再說……
“滾開！”
“蓬！”岳凡身上紅芒暴漲，身邊之人，包括朱三，全被震飛數丈，傷上加傷。此刻，誰都看得出，岳凡在憤怒，很憤怒！
“李先生不要！”朱三站起身，再次勸阻道：“有話好好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不定是個誤會！”
龍九自從加入龍衛，跟隨朱三也有三四年的時間，二人之間的情誼也很深，朱三怎麼忍心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殺。
“誤會！好一個誤會！”岳凡不屑笑了笑，隨即怒吼道：“當年，她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誣蔑我，令我入獄。若不是為了我，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又怎會一個個死去？不管她有什麼理由、什麼原因，但她卻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說！我該不該殺她？該不該殺？”
當年之事，對朝廷來說的確算不了什麼，可正因為這件事，才讓岳凡走向了一條不歸之路。
龍九沒有掙扎，也沒有憤怒，她反而在微笑，眼淚劃落臉頰，像是一種悔意的解脫……
“死了，他們都死了，可我還活著！”
“啊——”岳凡一臉猙獰，眼中充滿了戾氣。
正當他要猛下殺手之際，心神突然陣陣顫動。
是心痛！可自己怎會心痛？恍惚間，岳凡仿佛看到雅兒就站在自己身旁，輕輕拉著他的手搖了搖頭，似乎讓他放下……
“放下？！叫我如何放下？”岳凡雙眼緊合，深深的問著自己的內心……真的能放下嗎？
朱三等人自知其力，見岳凡神色不定，更是不敢妄動。一個個緊張的望著龍九，眼中盡是擔憂。
岳凡動了動左手，輕輕摸著脖子上的小石頭，誰也不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麼。
“……”氣氛一片死寂，連呼吸也變得微弱。
過了良久，岳凡緩緩松開右手……
“咚！”龍九的一聲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著。
“咳、咳咳……你，你為何不殺我？”歇了口氣，龍九抬頭，神色復雜的望著岳凡。
“啪！”岳凡一巴掌扇了過去，龍九臉上留下一道紅紅的印記。
眾人愕然，岳凡卻淡淡道：“這是流水村村民的！”
“啪！”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又是一聲脆響。
岳凡繼續道：“這是我爹的。”
三名同伴看著焦急，想要上前卻被朱三攔下。
“啪！”
“這是萬爺爺的。”
“啪！”
“這，是小雅的。”頓了頓……
“啪！”又是一聲脆響傳來。
只是這次，岳凡反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木然道：“這一下，是我自己的。”
“……”沒有人說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種感覺好沉重，就如巨石壓在自己的心里。
岳凡沒有告別，也沒有多望眾人一眼，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風沙挽過，斜陽下的背影很淡然，卻好孤獨！
四年恨亦濃，掌中仇若空。一念生死遠，孤影隨風中。
……
朱三回過神來，看著臉頰紅腫的龍九，上前安慰一翻。
在龍九的講述下，眾人這才得知當年之事發生的經過。
一名屬下好奇道：“他不殺龍九，那為何還要打龍久？”
朱三沉吟片刻道：“或許，因為他要對得起死去的人吧……而且，而且他不想讓龍九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
“原來，這也是一種寬容。”眾人恍然。
龍九身子微微顫動，目光奢望的投向遠方。
朱三同樣看著遠方，喃喃道：“也許大家都沒有錯，只是各自的立場不同罷了。不過，阿俊有個了不起的師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