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歷802年7月21日,漫長的一天。
經過最初的交鋒,整個戰线都安靜下來,只在南部和中央地區還有幾支近衛軍部隊保持與敵人的接觸。
從中午開始,一片烏雲就從北方涌了過來,但始終沒有靠近戰場。
天氣干燥悶熱,連蒼蠅和蚊子也停止了喧嘩,日光舒緩,入目的景致都呈現出青綠色,放眼望去,一切都單調乏味極了。
克利斯上士坐著一輛單馬拉的大篷車,看得出,車上的東西重得要命,老馬累得不停地噴鼻子,可這也沒辦法,所有的馬匹全都發配到騎兵部隊了。
克利斯去了一趟陣线後方的輜重營,按照師長開列的清單,他把用得著的東西全都拉了回來。
近衛軍上士遠遠就朝虎克艾爾曼揮了揮手,虎克笑呵呵地迎了上來,並向戰友道了聲辛苦。
“不辛苦!一點也不辛苦!”克利斯提起這件事時就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嘴臉,“等待補充戰具的家伙從前敵指揮部一直排到輜重營,軍銜還一個比一個!”“那你是怎麼搞來這些東西的?你去了不久。”
虎克有些疑惑。
克利斯聳了聳肩,“登記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爭吵,各個都著急,各個都以為自己的事情最緊要。
我就說,我們3291師要對付荷茵蘭人的火炮,結果那些吵得不可開交的家伙就全都把嘴閉上了!我呸……都是孬種!”虎克揭開大篷車的帆布簾子,“讓我看看你都送來什麼好東西了!”克利斯笑兮兮地打量著雙目呆滯的虎克上士,他就知道任誰看見車上地東西都會變成這副傻頭傻腦的樣子。
“如何?四百多瓶各式烈酒。
你隨便挑!”“哇哦……”虎克艾爾曼發出一聲無意識的贊嘆,如果說這個大塊頭還有什麼嗜好,那麼喝酒自然要排數第一。
他從大篷車里搶出一瓶年份正當口味也好地杜松子酒。
不由分說就拔開瓶塞,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喂!你這頭大狗熊。
你可不能這樣!”克利斯有些惱火地把酒瓶搶了過來,“這些是給兄弟們當燃燒瓶使的!輜重營把慶祝戰役勝利地祝功酒都給了咱們師!我得把它們用在刀刃上!”虎克不屑地啐了一口,他又把酒瓶奪了回來,“你懂什麼?燃燒瓶里的烈酒不能太滿,半瓶就夠。
因為要在瓶子里留出足夠的燃燒空間!”克利斯尷尬地抓了抓,他確實不清楚,“那……那怎麼辦?”“你怎麼跟咱們師長是一個德行?”虎克有點不耐煩,“去打聽打聽!開始是鮮魚,然後是魚湯,現在又是幾百瓶烈酒,哪個衝鋒師還有咱們勁,這樣的待遇?一會兒把能動的戰士們都集合起來,告訴他們,敢跟敵人拼命地就喝了這酒,但只能喝半瓶!哦對了!繃帶你帶回來了嗎?”“帶回來了。
在馬車前頭!”克利斯衝前面指了指。
虎克艾爾曼取來一大捆已經淋過酒精的消毒繃帶,他又抓起酒瓶灌了幾大口!站在一旁的克利斯上士看得喉嚨的疼!那是勁道最猛的杜松子酒,可狗熊喝起來連大氣也不喘一口。
“看著……必須保證繃帶是濕潤的。
要不然到了戰場上它會點不著!像這樣使勁兒塞進瓶子,堵住瓶口,還要注意,瓶子里的那段繃帶必須接觸到酒水。
一會兒就這樣告訴那些傻小子們,明白沒有?”克利斯用力點了點頭,在經歷過首輪衝鋒之後,他對虎克的嫉妒和抱怨就已消失不見。
這頭巨熊在戰場上的表現是克利斯親眼看到的,那把戰斧所到之處無不血肉橫飛,巨熊地鎧甲上往往都會掛住一段腸子或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器官,總之要多嚇人有多嚇人!不管是自己弟兄還是西邊來的鬼子,人們只要一見凶神惡煞地虎克艾爾曼走過來,全部化作鳥獸散,逃跑的速度堪比野兔!“師長呢?”克利斯止住胡思亂想。
虎克向戰陣後方努了努嘴,“他在戰區指揮部……”泰坦近衛軍北部戰場的指揮部設在距離斯卡曼特拉村不遠的一處平原注地里,這里地處北部戰場地邊緣地帶,指揮部雖然位於窪地,可窪地四周隆起的小山包卻是整個北部戰場地勢最高的位置。
和高地上聳立的兩座了望塔排成等邊三角形,指揮部就是一座大得離奇的帳篷。
帳幕四周的草場安靜如常,只有一些傳令官和通訊員模樣的人往來奔走。
哨兵掀起帳篷的幕簾,室內的吵雜立刻一涌而出,放下厚重的幕簾,混亂的喧嚷就消失不見了。
一名年輕的近衛軍軍官走了出來,他的制服和作戰部隊的軍官稍有不同。
“阿爾格!我的天!你怎麼還在這兒?”3291師師長搓了搓手,臉上還帶著討好的笑容。
“哈哈哈!突爾斯,我拜托你的事……”“別再提了!”被喚作突爾斯的近衛軍軍官有些惱火地瞪了過來,“不是我不幫你!而是現在沒人敢向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將軍提起這件事,再說我只是帝國軍情局的一個小小的少校、一個小小的戰場觀察員,我又決定不了這種事!”3291師師長收起笑臉,“這是怎麼了?你連提都沒提過一句嗎?““阿爾格!拜托你……”突爾斯少校苦惱地嘆息起來,“你要我怎麼說出口?不顧戰役大局,把一支精銳步兵軍送到荷茵蘭人的炮口下面……”“不是這麼回事!我是要帶著戰士們干掉那些……”“就是這麼回事!”突爾斯堅定地打斷了阿爾格師長,“不是我說你!從小到大!有多少次因為你的逞英雄而壞了事?你別忘了,這只是你個人一相情願的想法。
你地戰士就合該陪著你下地獄嗎?那是一個整編炮兵師!在它前面還有一個箭士團和兩個精銳的重裝甲戰士團,你根本無法靠近那些火炮!”3291師師長皺起眉頭,他掏出一個筆記本。
又從耳朵上取下一小截鉛筆,“是兩個重裝甲戰士團和一個箭士團?什麼位置?什麼陣型?”突爾斯少校不耐煩了。
他一把打掉阿爾格手里的小鉛筆,“你醒醒!再等等好不好?前鋒戰线上又不是只有一個3291師?安東尼奧尼將軍是總指揮,他自然有辦法對付荷茵蘭人地炮兵!”“什麼辦法?”阿爾格真的生氣了。
“打到現在,火炮一響就避讓!騎兵有馬,可步兵呢?就見他們被鬼子們追得滿世界地亂跑!我受夠了。
我地戰士也受夠了!這不是逞英雄,也不是自我犧牲,我還沒那麼高尚!可總得有人衝上去,即使我的師團很有可能會被炮火和敵人的阻擊部隊攔在某個地方,但只要有了第一次,下一次的時候,荷茵蘭炮兵就不敢靠近戰場中线,這樣一來我們能減少多少不必要的傷亡?”軍情局地戰場觀察員突爾斯少校不說話了,他得承認,洶,師師長說得合情合理。
事實的確就是這樣,一味地避讓只會讓參戰部隊進一步地喪失戰役主動權,若是不能排除火炮的干擾。
北部戰线將永無出頭之日。
“卡勒爾!我沒記錯的話,那是陪著你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戰爭一結束,你不是就娶他的妹妹嗎?”阿爾格師長突然這樣說。
“卡勒爾怎麼了?”突爾斯悚然動容,“你答應我照顧他的!”“抱歉……”3291師師長遺憾地搖了搖頭。
“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可……”“卡勒爾到底怎麼了?”突爾斯猛地揪住阿爾格的衣領。
※※“我親眼看到火炮炸響的時候他還衝在最前頭,一發實心彈直接打中了他,他……”阿爾格抿住嘴,他不想再提那個已經變作肉塊地勇士。
“突爾斯,我只是想說,這無關什麼英雄或是什麼戰役進度,當洶,師成為第一個遭遇火力急襲的可憐蟲時,我就知道我在戰場上的唯一使命就是干掉那伙只會躲在人叢里地懦夫!幫幫我!這不是請求!”突爾斯少校什麼都沒說,他沉默半晌,然後突然掀開帳幕,徑自進去了!“突爾斯……突爾斯……”阿爾格不甘心地追著對方的背影叫喊了兩聲,直到附近的哨兵趕上來阻止他。
他有些失落、有些懊惱,就在他反復思考如何向熱切期盼一次衝鋒的士兵們解釋這件事時,指揮大帳地幕簾又掀了起來。
“哈哈突爾斯!我就知道……”突爾斯少校奮力掙脫3291師師長的擁抱,“小點聲,聽清楚!記緊了!”“好的好的!”阿爾格像應聲蟲一樣點著頭。
突爾斯展開手里的一份戰術地圖,兩個人就蹲在一片向陽的草地上。
戰場觀察員指著地圖上一連串的標記開始解釋:“剛剛我又向上級主官確認了一下,事情似乎就是這樣!那支整編炮兵師的動作不算迅速,炮擊間隔長達半個多小時,但關鍵是那三個步兵團完全擋住去路。
一旦遭遇襲擊,炮兵可以在十幾分鍾之內移動火炮逃離危險區域,所以……你的師團只有十到十五分鍾的時間擺脫面前的敵人,要不然你就只能看著那些該死的家伙從你眼前跑掉!”阿爾格用力地點了點頭,他把戰術地圖上的位置牢記於心,可他沒有像觀察員抱怨要在十到十五分鍾內擊潰兩個重裝戰士團和一個箭士團組成的防线會有多麼苦難,而且……正常情況下,用一個不滿編的輕裝步兵師去攻敵人的打固定陣地,這本就吃力大討好!“阿爾格!你發誓,這不是永別!”突爾斯少校站了起來,他望著步兵師長的眼睛炯炯有神。
“這當然不是永別!等到打完這一仗,我還要主持你的婚禮呢!我發誓!”3291師師長爽快地答應下來,他又大力擁抱了一下年齡偏小的軍情觀察員。
這一次,突爾斯沒有回避。
他和年長地阿爾格上校擁抱了好久。
“師長回來了!師長回來了……”一名興高采烈的泰坦戰士帶著大舌頭高聲叫喊起來。
3291師的官兵東倒西歪地站了起來,他們地臨時出擊位置彌漫著酒香,每個人的面孔都帶著一層嬰兒才有地紅暈。
“師長!怎麼樣?”“師長!我們什麼時候發動衝鋒?”面對興致高昂的士兵們。
阿爾格上校指了指腳下的土壤,“就是現在!立刻!聽我的命令。
備齊戰具,清點裝備,把身上的零零碎碎全都卸掉,若是嫌重,鎧甲也可以不要!只帶盾牌和近手肉搏利器!不過別忘了。
燃燒瓶和火種,有多少帶多少!”士兵們發出萬歲地呼喊,幾位隊長模樣的軍官開始呼喝,3291師在首輪交鋒過後余下的兩千多名戰士就亢奮地投入戰前的最後准備工作。
虎克艾爾曼迎向他的指揮官,“師長,已經打聽清楚了!我們這段鋒线只有一個騎兵師的出擊路徑最接近荷茵蘭人的炮兵部隊,對方的師長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他說我們可以追在他後邊,他會帶隊盡量往前衝。”
阿爾格上校點了點頭,他把克利斯也拉了過來。
“我看出來了,師團里只有你們倆個的隊伍最能打!再過一會兒,等到接觸敵人地時候。
你們就從敵人的箭士團里殺出去,對方的重裝步兵就交給我!”虎克和克利斯互相望了一眼,同樣是有去無回,他們也要比阿爾格上校輕松得多。
“師長!這樣……”“別說廢話!馬上進入出擊位置!”3291師師長斷然打斷愛嘮叨地克利斯。
他看著自己的戰士把燃燒瓶綁在身上、看著自己的戰士紛紛脫掉防護鎧甲、看著自己的戰士無畏無懼地輕裝上陣,他本該對這些可敬可佩地士兵說點什麼,可他就是說不出口,甚至有些理屈詞窮,即使他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他也沒有權利剝奪任何人的生命。
“你們有什麼建議嗎?”阿爾格上校轉向自己最為信任的兩個帶兵長。
“我是說……按照慣例,在向敵人發動衝鋒的時候,我總得對他們說點什麼!”克利斯舉起手,“您就說……士兵們!我不是命令你們去進攻,也不是命令你們去抵抗,而是命令你們去死!”“這叫什麼話?我沒有權利這麼做!”阿爾格皺起眉頭,他聽說過克利斯的經歷,也讀過衛國戰爭史的第一部,可他對這句話不敢?同。
“你呢?你怎麼說?”3291師師長轉向虎克。
虎克搖了搖頭,他不太會說話:“我覺得……戰士們都知道自己想要干什麼、將要干什麼,說什麼都是白說,到時候您只要喊一嗓子近衛軍前進!願意拼命的就會跟著您,不願意的自然會落在後頭。”
阿爾格點了點頭,臨時營地附近突然響起一陣衝鋒號的奏鳴,離此不遠處的大平原上塵土飛揚,一名騎兵通訊員向著3291師的士兵集體奔了過來……上路的時候到了。
號角聲聲入耳,戰旗飄帶飛揚!縱橫百里的戰場上,血、火,交織成紅色的布景;慘叫、歡呼,構成乏味的台詞:劍影、刀光,制造唯一的光线:就義、犧牲,舞台上千篇一律的劇本。
無數要素構成了這副艱苦鏖戰的畫面!近衛軍士兵在南中北三方戰場上披靡前進,血汗浸潤泥土,草原灑滿血珠,在膠著的戰陣內外,敵我雙方你來我往,泰坦戰士好象永遠不知道疲倦,而他們的敵人同樣氣勢萬仗。
“不對!不對!這樣下去不行……”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將軍猛地放落望遠鏡,他有些擔心地轉向自己的作戰參謀:“你們注意到沒有?3357騎兵師正在逐漸脫離他的衝鋒路徑,這樣下去他們很快就會進入荷茵蘭人的炮火射程!”了望塔上的參謀軍官們紛紛盯住鏡孔,就像總司令說得那樣,3357師衝得太靠前了,還有追在他們後面的那支隊形散亂的部隊是怎麼回事?騎兵在前面埋頭猛衝。
步兵在後面苦苦追趕,戰地調度官呢?戰場通訊員呢?怎麼全亂套了?安東尼奧尼將軍不耐煩地抓過一個傳令官,“去一趟出擊營地。
找到3357師地軍長,找到3357師縱隊司令。
就說我想問問他們的戰斗坐標和衝鋒路徑是誰設置的?”傳令官領命而去,無計可施地戰區總司令只得重把視线放在戰場上。
為了避開荷茵蘭人的炮火,安東尼奧尼已經收縮了一部分騎兵突擊力量,針對利比里斯人地攻勢正在進行,可他不敢投入太多的兵力。
一旦荷茵蘭炮兵調過頭來,騎兵好辦一點,步兵還是會落得淒慘的下場。
除此之外,利比里斯人的阻擊力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威典騎兵又從側面不斷地騷擾泰坦進攻部隊,總之一句話——諸事不順,越打越窩囊!“衝上去了!我地天啊……”一名作戰參謀突然發出驚叫!“3357騎兵師完全脫離了預定衝鋒路徑,他們徑自奔著敵方的炮兵陣地衝上去了!”“什麼?”安東尼奧尼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迅速調轉單孔望遠鏡的鏡像,果然!3357師的衝鋒陣型正在分裂。
一個團級規模的騎隊最先弛離集群,他們奔向前來阻擊的威典騎兵:在快速突進中,3357師剩余的兩個團隊已經排開散兵陣。
衝鋒陣營立刻擴大了好幾倍,沙塵滾滾的戰場上就像馳來了一支聲勢浩蕩的騎兵集群!“不對!全錯了!”戰區總司令又發出這樣的感嘆,“散兵陣型可以有效地躲避炮火,但無法衝破敵人地重裝戰士陣线。
3357師師長若不是白痴的話就不會發動這樣的進攻,他到底想要干什麼?”炮聲響起來了!隨著數縷豁然騰空地白色煙氣,炮彈帶著刺耳的呼嘯穿越戰場,泰坦騎士的散兵陣线隨之爆起火光!炙熱的空氣、顫抖地大地、四散激射的彈片、不斷落馬的人體,就在3357師的承受能力快要接近極限的時候,一馬當先的騎士就看到了面相猙獰的重裝步兵,還有……箭!像暴雨傾瀉一般的箭!“撤離鋒线……撤離鋒线……”戰陣中心突然傳來一聲淒涼的呼喊,然後就是撤退的悠長號角。
騎兵戰士沒有猶豫,他們頂著頭上的箭雨、冒著凌厲駭人的炮擊,盡管他們做夢都想把面前的敵人碾成肉泥,可他們做不到!側翼變排頭,隊首變後衛,就在快要接近敵人的鋒线時,泰坦近衛軍首都戰區第三縱隊第357騎兵師於陣前打了個轉兒,就像來時一樣,他們的陣形一分為二,飛速馳往兩翼,在望遠鏡的呈像里,他們好似擦著敵人的肩膀退出了戰場!不過在望遠鏡看不到的一些細節地方,3357師的騎兵戰士在脫離戰場的過程中紛紛解開了掛在馬鞍上的腿袋,土屑黃沙立即喧囂飛揚!“虛驚一場……虛驚一場……”了望塔上的軍官們終於松了一口氣,他們同樣希望看到有一支承載著全軍希望的英雄部隊干淨利落地殺敗敵人,可他們都相信,在敵人的炮火面前,這種事沒人能辦到。
“不見了……消失了……”那名始終感到些許古怪的參謀軍官又叫了起來。
“什麼不見了?”剛剛松了一口氣的安東尼奧尼將軍又緊張起來。
“那支墜在3357師後面的步兵部隊不見了!他們衝進騎兵制造的塵舞里,然後就不見了!這太奇怪了!董草原上哪來的那麼大的沙塵?”“衝進騎兵制造的塵霧里?”安東尼奧尼皺起眉頭,這令他產生一絲靈感。
“報告將軍,荷茵蘭人已經停止炮擊!”一名戰場觀察員叫了起來,“接下來會有半個小時的炮火間隔,他們得等火炮自然冷卻!”“塵土飛揚、炮火間隔、一支步兵部隊衝了進去……”安東尼奧尼開始自言自語,他的眼珠轉了幾轉,然後他的瞳孔就猛地收縮!“給我把三縱司令拉上來!這是哪支狗娘養的部隊?是哪個自以為是的瘋子在指揮?”戰區總司令發出一連串的吼叫,在他周圍地參謀軍官不禁面面相覷,不過相信他們在不久之後就會知道面前的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和泰坦軍人一樣感到奇怪。
剛剛停止炮擊的荷茵蘭士兵紛紛豎起脖子,在他們眼前橫陳著一條騎兵奔瀉而過地帶狀沙霧!而位於陣列前沿的重裝戰士集體莫名其妙地混亂起來,這些“鐵殼子”似乎失去了視力。
他們還在漫天塵土中發出各種各樣地呼叫!阿爾格上校並不太清楚自己的所處的位置,他和帶著他的士兵埋頭衝進騎兵制造的塵霧。
然後一路砍殺、一路推撞,他憑著本能保持前進地方向!在劈開一個頭盔、刺穿一副鎧甲之後,3291師師長突然感到身邊的壓力陡然一輕,他走了幾步,敵人在哪?阿爾格攥緊長劍。
揉了揉腥紅的眼睛,他的身上手上都是塵土,不過更多的卻是鮮血,衝鋒而來,他徹底變成一個血人。
“哦哈……”3291師師長睜開眼睛,塵霧帶已經被他拋在後面了,他定睛一看,荷茵蘭人的火炮就在不遠的地方等著他,像就要挨刀子的死刑犯一樣排成了整齊的一大溜。
阿爾格衝對面一個仍在向他揮手打招呼的白痴炮兵咧嘴笑了笑,然後他就高擎起自己地騎士劍!“近衛軍……前進!”塵土無聲無息地落下。
天光濺亮,已經陷入徹底慌亂的重裝戰士陣營就暴露在敵我雙方的視线中。
英勇地泰坦戰士已經徹底滲透了敵人的戰陣,他們和披著厚重鎧甲的荷茵蘭步兵捉對廝殺。
那副興高采烈不顧一切的樣子就像是在爭著搶著地步入地獄!阿爾格上校繼續往前衝,他地心靈在歡呼,他的金發在飛舞!頭盔怎麼不見了?阿爾格沒功夫理會這件事,他剛剛聽到槍聲!近衛軍上校並不十分清楚槍是什麼東西。
至始至終他都以為火槍只是大人物們的玩物。
一隊手持步槍的荷茵蘭擲彈兵突然擋在炮兵陣前,阿爾格加快速度,他已經看到那些驚慌失措的鬼子兵正在推動火炮掉頭。
槍響了!一大片!阿爾格的身軀爆起數朵血花,數不清的子彈穿透了他的鎧甲!他不得不停下來了,慢慢地、緩緩地、不情願地跪倒在地上!“近衛軍……前進……”步兵上校聽到身後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他張開雙臂,染滿血霜的騎士劍就從指間滑落,他不在乎!他要擁抱他的勇士,他要擁抱這片大地,他要擁抱他的祖國。
最後,天空湛藍,白雲兩三朵,飛鳥的彩色羽毛帶出流光,泰坦近衛軍首都戰區第三縱隊第3291師師長阿爾格上校的視线就在這個畫面上定格。
然後,無數泰坦戰士越過了他的面孔,軍靴帶起泥土,刀劍灑落血珠。
槍又響了!依然還是那個畫面。
不斷有泰坦戰士殺出重裝步兵的陣營,但他們無一例外的被瘋狂的敵人殘忍地射殺。
槍聲不絕於耳,前仆後繼的泰坦戰士呐喊著衝鋒,他們身子一歪,人就倒下;他們飛撲而至,軀體衝入泥土;他們腳步不停,鮮血就在身後留下一條名叫“忠勇”的道路。
終於!在泰坦戰士損失慘重的時候,荷茵蘭重裝步兵慢慢控制住局勢,他們已把泰坦士兵的戰斗集體切割成幾個小群落,然後群起而攻。
“近衛軍……”聲嘶力竭的怒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步槍、戰士,聚集在戰場上的一切都向吼聲響起的方向掉轉頭。
箭士團呢?怎麼不見了?發出怒吼的大塊頭泰坦戰士猛地探出手臂,乍一看,他的手臂似乎在燃燒!一道火光在力量的驅動下凶猛地騰空而起,它在空中拖曳出一條紅通通的光弧。
“嘩啦……”整個戰場似乎完全靜了下來,不偏不倚,燃燒著的慶功酒在荷茵蘭士兵堆放的彈藥上碎開了,火苗迅速擴散,人們盯著、瞪著、看著!爆炸只是一瞬間的事,炮兵陣營中間突然升起一座蘑菇形的黑雲,人體、殘肢、破碎的步槍、甚至是八磅重的火炮,地表上地一切都隨著凶猛的爆破紛飛起舞!“近衛軍……前進!”虎克艾爾曼終於吼出這句話,但他沒有聽到身後的響應。
不過他也不在乎,他地耳朵被劇烈的音響聲波震聾了!在巨熊一樣地士兵長身後,無數道火光陸續升空。
燃燒、爆炸、槍鳴、厲嘯,光怪陸離的戰場出現了聲光電影燦爛爆發的一幕!一名泰坦戰士敲碎了酒瓶。
他帶著滿身烈火撲進重裝步兵的懷中:一名泰坦戰士腿部中彈,他就使勁咬住一個侵略者,任由對方的兵器在自己腹中攪動;一名泰坦戰士撞在敵人地刺刀上,他握住刺刀,用身體帶動步槍左右揮舞:一名泰坦戰士衝出了火槍兵的陣线。
他開心地笑著,然後猛地栽倒,等他翻過身,原來他的鎧甲上已經布滿血洞……戰斧呼嘯,步槍變作零件、人體變作屍塊兒,虎克艾爾曼就像一只闖進羊群的老虎,他東咬一口、西咬一口,咬得西方來的下等人潰不成軍、抱頭鼠竄!殺得志得意滿的帶兵長有些犯糊塗,他用戰斧猛劈銅炮,斧子應聲而碎。
一個瞅准機會的荷茵蘭步兵就對著虎克的胸口放了一槍,後又端著刺刀衝了上來。
虎克皺起眉頭,胸口固然很疼。
那是因為健壯的肌肉已把鉛制彈藥死死夾住,他探手摸向手後,記得他在小的時侯是用劍地!看著對方的脖頸噴灑出一大捧血泉,虎克上士不禁朝這個小看自己的家伙狠狠地啐了一口。
他舉起劍鋒:“帝國近衛軍!一個也別放過……”聽到衝鋒導引官地呼喊,克拉斯立即響應起來,他率先撲向妄圖逃離戰場的敵人!“笨蛋!一個也別放過……我說的是火炮!”虎克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把糊塗的克拉斯給拖了回來。
“哦!對了!是火炮!”克拉斯恍然大悟,他跳上一架燃燒著地牽引車,像個大英雄一樣對著散布在炮兵陣地上的泰坦戰士厲聲大吼:“驅散敵人……把他們趕走!專注對付火炮,一門也不要放過!”戰士們就專注地對付火炮,他們甚至完全丟開敵人,連刀槍加身也不在乎!一名泰坦戰士擲光了燃燒瓶,他就借著火種點燃自己,然後抱緊火炮;一名泰坦戰士被子彈打瞎了雙眼,他用手摸索著炮身,直到他的血液淌進火藥裝填口;一名泰坦戰士在爬行,斷腿遺落在血路的盡頭,他挪近一門火炮,掙扎著把燃燒瓶送進炮口;一名泰坦戰士不知為何掉落了燃燒彈,他在懊悔的當口就抱起一枚炮彈猛砸炮身,最後就聽到轟的一聲……爆鳴陣陣,光火流轉,曾經風光一時的炮兵陣地人仰馬翻,亂七八糟,從里到外燒了個通通透透!虎克這瞅瞅、那看看,他發現自己能夠找到的火炮不是缺了一角就是燒成銅棒,這說明……這說明……帶兵長興奮地叫喊起來:“近衛軍萬歲!3291師萬歲……”泰坦戰士們紛紛振起手里的兵器,他們笑了,一笑就牽動傷口,傷口的痛楚令他們的雙眼涌出熱流。
他們就這樣傻呵呵地笑著,歡笑、大笑、放縱地笑、瘋狂地笑,他們目送丟盔棄甲的敵人撤往後陣,所以這也是嘲諷的笑容、挑釁的笑容、勝利的笑容。
近衛軍萬歲!3291師萬歲!這支部隊的每一名成員都是泰坦帝國最忠誠的勇士、最壯烈的英雄!虎克收起笑,他變了臉色。
戰士們收起笑,他們慢慢聚攏,臉色都變了!四面八方,騎兵!無數騎兵在奔涌,他們圍著炮兵陣地跑成圓陣,透過馬匹之間的縫隙,一層、兩層、三層、四層……光明神在上,至少有數萬名騎士將遍體鱗傷的泰坦戰士團團圍住。
“盾牌……”虎克無意識地發出一聲命令,他的士兵們散去了。
不一會兒,戰士們帶著各式各樣的盾牌回來了,他們沒有膽怯,也沒有逃脫,敵人的包圍圈是數座圓環,泰坦戰士就在一片狼籍的炮兵陣地上擺開圓陣。
個子小的在外圍,個子大的在里頭,他們把艾爾曼上士和克利斯上士圍在中心,這是兩位值得敬重的帶兵長,若是有機會。
戰士們還會叫他們“老大哥”克利斯的身體照虎克單薄了很多,因為傷口,這個幸運地小伙子忍不住地輕微顫抖。
“怎麼打?怎麼打?師長犧牲了!”虎克微微笑了笑。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打與不打不是很重要的。
這位衝鋒官刻意清了清嗓子。
他不太會說話,但他會唱歌:我們是年輕的近衛軍來自祖國母親地胸懷在鮮花盛開兒女情長的時節我們躍上馬背、背井離鄉千萬張勁弓同時顫動地聲音驟然如密集的冰雹,箭雨由四面八方騰空而起,帶著喧囂的噪音,於制高點停留一眨眼的功夫。
然後猛地下落!泰坦戰士紛紛擎起盾牌,他們的軍士長就在叮咚地箭雨下放聲歌頌:在戰場上我們是年輕的近衛軍年輕的人兒吹響衝鋒的號角在鮮花盛開兒女情長的時節我們向侵犯祖國的敵人投去刀槍祖國母親,聽聽我們的呐喊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粗豪的歌聲很快就在箭雨中匯成大合唱,泰坦戰士被陸續闖進盾牌縫隙的箭矢射倒了,圓陣中不停地出現縫隙,站在那里的近衛軍士兵就這樣唱著軍歌,然後死於亂箭!箭雨下個不停,將泰坦戰士圍在當中地侵略者仍在奔馳。
每個圓環都射出一輪急箭,泰坦戰士不斷地倒下,軍歌卻越來越響。
越來越亮。
終於!合唱變成獨唱,最後,獨唱也停止了!泰坦戰士倒滿沙場,倒在他們最後艱守的圓陣上。
草地、盾牌。
人體,處於包圍圈核心的一切物體都覆蓋著一層密致地箭矢。
克拉斯奮力掙動,但他拼盡全力也無法推動撲倒在自己身上的虎克虎克打開眼簾,他帶著善意的笑容,“臭小子!你可真是幸運……”克拉斯無話可說,若是有機會,他想問問光明神,為什麼每次都要讓他經歷這樣的事情?虎克艱難地撕開領口,又艱難地抓斷了那條寄托了無數心願地黃金項鏈,小小的神牌閃爍著炙烈的光芒,透過光芒……往事歷歷在目。
“帶上它,等到戰爭結束了!把它送到博德加省首府帕爾瑪利亞,把它送給多妖尼斯上尉的父親,這是他的傳家寶!多姆尼斯把它托付給喬伊,喬伊把它托付給普帕卡上校,普帕卡上校把它托付給哈森齊中校,哈森齊中枚……你知道嗎?哈森齊中校要做我的妹夫,可……反正我妹夫把它托付給我!”“虎克!要送你自己去送!讓我起來……讓我起來!別讓我像個懦夫……”克拉斯一邊吼叫一邊瘋狂地掙扎著。
虎克把項鏈放到戰友的脖子上,他拍了拍對方的面孔,“這是一項囑托!要把它當成戰場命令來對待!”“不!”克拉斯絕望地叫喊著,他有預感,他的戰友們再一次……虎克的拳頭突然到來,克拉斯的意識就陷入虛無。
野象掀開落滿弓箭的盾牌,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怪不得這麼疼!原來他的身前身後插上了十幾支箭矢!虎克艱難地彎下腰,又艱難地拾起一把明晃晃的騎士劍,這把劍很趁手,虎克琢磨他還能再殺幾個。
飛弛著的騎兵已經靜止下來,異國士兵注視著名高大的泰坦武士,是什麼樣的軀體能夠承受這樣的傷勢?是什麼樣的精神讓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虎克動了,他緩緩擎起劍鋒,他張開嘴,血水就咕隆咕隆地涌出喉嚨,他想歡呼,可他做不到了,他只能在心里對自己和戰友們說:“祖國……萬歲……近衛軍……”一枚冷箭穿透了帶兵長的脖子,虎克艾爾曼的巨大身軀抖了一抖,他倔強地站在那里,即使他的心靈已經不再躍動。
“將軍!”安東尼奧尼放下單空望遠鏡,他看了看四周,整個戰場鴉雀無聲,只有一名穿著軍情少校制服的近衛軍軍官正在對他致敬。
“已經證實,衝入敵軍炮兵陣地的部隊是三縱第291師,由師長阿爾格上校率領!並且……很榮幸地告訴您,阿爾格上校是我的哥哥!”突爾斯說完話就走開了。
“你去哪?”戰區總司令叫住了他。
突爾斯少校轉過頭:“是這樣的,前鋒戰线上的一支騎兵師有一個團長的缺,我想我能補上。
“安東尼奧尼將軍望著年輕的戰士走出了他的視线,戰區總司令招了招手,一名傳令官就趕了過來。
“命今……出擊吧……”“哪……哪支部隊?”安東尼奧尼用吼叫回答了這個問題:“命令所有的人出擊!所有的人!”